03 [文库版]

书名:三叶物语 3 诅咒少女与死亡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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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沢またり
插图:EURA
图源:YouR
翻译:Y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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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简介:

      将“我”铭刻于世界之上——

      趁着革命的混乱,三叶·克罗布年仅十三岁就登上了总统的宝座。她将“想要把我的存在铭刻于世界之上”这样的强烈愿望作为行动原理,肆意散播恐怖,然而,她的信徒却不在少数。她以在国民中日益高涨的人气为基础,标榜共和主义,运营着国家。其中,桑德拉和克朗为了打破这种实质上由三叶进行独裁统治的状态,各自在暗中活跃着...

      此外,周边的国家害怕自己的国家受到三叶的影响而崩溃,想要侵略罗莎莉亚。为了阻止他们的侵略,三叶只带着五千的战力,以两万敌军为敌,亲自前往了故乡的蓝玫瑰领地。而她在那里发动的,是超乎寻常的诅咒之力——!?
     
      这是一部描写了寄宿着诅咒之力的少女顺应愿望活下去的模样的,最为凶恶的黑暗幻想。











三叶物语 3 诅咒少女与死亡轮舞





      [译注:地图中白色的国家为罗莎莉亚。罗莎莉亚北方,于罗莎莉亚隔海相望的国家是利里亚。罗莎莉亚东北方向为海瑟兰德,东方是普鲁梅尼亚,南方是卡萨布兰卡。普鲁梅尼亚东方是库罗卡斯。卡萨布兰卡南方到东方的三个国家依次为(从西到东):海德拉西亚,弗里吉亚,加维拉。加维拉东方的两个国家为(从北到南):萨尔比亚,泽菲罗斯。再往东是达利亚。]


EPISODE 1 特等席



    在斯特拉斯帕尔驻扎地中,隶属于第7师团的克朗抱起胳膊,看着面前的请柬陷入了沉思。现在是收网的时候吗?是还是不是呢?但是无论如何,克朗都知道自己必须要行动起来。接下来就是决定目的地和路线了。所以说,情报很重要。她现在非常需要情报。
     
      「打扰了,克朗大人。」
     
      「帕特里克!我等你好久了。王都怎么样了?先别管什么报告书了,我要你现在立刻就说给我听!」
     
      克朗以一种近乎逼迫的口吻,催促着被她派去王都贝尔进行调查的帕特里克。她虽然已经看了之前送来的文件,却还是不知道王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王都的各个部门和主要组织均被压制,四处都设起了路障,无法自由出入。
     
      「是。王都中可以说是混沌至极的状态。情报错综复杂,流言四起。国王陛下也生死不明。但是,战斗正在逐渐平息。另外,王都中的主要报社和派系都被彻底摧毁了。」
     
      「哈哈,真是大闹了一通啊。看来她根本就没把王党派和共和派放在眼里。」
     
      「是的。一群带着三叶型徽章、训练有速的人烧毁了各处的设施,彻底肃清了抵抗的人们。他们向市民开放了溃逃贵族的宅邸,还将被贵族们独吞的物资毫不吝啬地分享给大家,以此来获取支持。他们就是三叶党,也有人称他们为“蓝霉菌”。」
     
      「这不是挺好的吗。哈哈,蓝霉菌这个名字真是太有意思了。小不点儿非常讨厌霉菌,这种讽刺肯定对她非常有效。不过,这就像是对恶魔的诅咒一样,想出这种名字的人估计到死为止都会生活在后悔之中吧。」
     
      小不点儿非常厌恶绿化教徒,甚至把他们称为“霉菌”。她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有会被称人叫做“蓝霉菌”的一天吧。但是,除了散布毒品之外,他们所做的事情几乎是一样的。而且,她一定是明知故犯。她就是这样的人。
     
      「真的是三叶·克罗布掌握了权力吗?虽然我已亲眼所见,但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真的有那么强的行动力和决断力吗?我也无法理解那些跟随于她的人在她的身上发现了什么。」
     
      「我也有同感。但是,她真的做到了。三叶会给人一种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的恐惧感。束缚人的不只有金钱、权力和魅力,压倒性的恐惧有时反而最为简单有效。」
     
      听克朗这么说,帕特里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克朗虽然也考虑过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三叶,但应该不可能。她不认为三叶会屈服于他人。她的一切的行动应该都是出于她自己的判断。克朗的脑海里浮现出咧着嘴,做出恶作剧般的笑容的三叶的表情。如果是她的话,应该确实会这么做吧。正在克朗沉浸在遐想中的时候,利马上尉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走了进来。
     
      「百忙之中前来打扰,对不起。」
     
      「啊啊,没关系。大家是怎么说的?」
     
      「在你选拔的士官之中,没有人会拒绝你的话,更不用说士兵们了。现在的话,即使是强行行动,我们也一定能夺取这个师团。」
     
      听了利马上尉的报告之后,克朗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元帅阁下了吗。结果会如何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尽量不要采取最后的手段。那个人对我有很大的恩情。」
     
      「我明白。在这一点上,我也和你一样。虽然我想尽量稳妥地结束,但是,他和其他的傻瓜不一样。他既有指挥的能力还很有常识,所以很麻烦。我可不想被他一不留神溜走,然后在黑玫瑰州稳住阵脚。真到了那个时候的话,就由我亲手来了结他吧。这是最起码的礼貌与情谊。」
     
      克朗把手伸向腰间的短枪。她已经决定要夺取这个第七师团了。塞贝尔元帅虽然是个出色的军人,却不懂政治。他虽然不会根据出身来区别对待师团中的人们,却也只能看到人们的阶级和能力。他根本不会去思考市民出身的人在这种形势下会想些什么。所以克朗才会采取行动。在这个赌场之中,谁先行动起来,谁就能获得吃美味的东西的权力。无论是七杖贵族还是别的什么,在这个时代都已经无所谓了。只有抓住良机、行动起来,才能抓住荣华富贵。真是个好时代啊。
     
      「帕特里克。我要给三叶写封回信,请尽快给她送过去。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和她好好谈谈。之后我们要怎么做,就看这次谈话的结果了。」
     
      「是。」
     
      「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啊。啊啊,真是个忙碌的世界啊。不知道夺得了王冠的三叶是不是比我还要忙呢?」
     
      克朗站起身,走出了帐篷。周围有士官学校毕业的同学,败逃时幸存下来的家伙,利马上尉及其一派,还有她软硬兼施、通过各种手段从第7师团拉拢过来的一大批人。所有人都向她列队敬礼。如今,克朗的肩上承载着如此多的生命与未来。
     
      「好,走吧。」
     
      「是!」
     
      之后,与克朗进行会谈的塞贝尔·黑玫瑰·兰德尔元帅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点了点头。他还说,自己将放弃黑玫瑰的名誉姓氏,以塞贝尔·兰德尔之名,在罗莎莉亚的寿命终结之前,见证它的未来。就这样,罗莎莉亚军第7师团被克朗·波丽安娜·圣赫雷纳掌握。在塞贝尔的积极协助下,全军15000人向王都贝尔进发。
     
      ◆
     
      ——蓝玫瑰州中部的旧蓝玫瑰宅邸。克朗只带了亲信,造访了这座杳无人烟的豪宅。纵使是这座曾经热闹非凡的豪宅,如今也已无人管理。话虽如此,这里却没有盗贼闯入的迹象。这座房子既没有经过修整,也没有显现出荒废的样子。仿佛只有这个地方的时间停止了。既没有风,也听不到鸟鸣声,甚至连一丝虫鸣都听不到,空气也仿佛停滞了。没办法,因为这里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帕特里克和利马上尉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塞贝尔元帅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过来,但被克朗阻止了。对她而言,塞贝尔元帅还有利用价值,如果他因为与毒物的再会而折寿就太可惜了。
     
      克朗轻轻地打开装饰奢华、又大又重的门。迎接她的是一位少女。少女瘦小的身体上穿着奢华的军服,头戴着克朗曾经远远看到过的华丽王冠。少女正是她的战友,三叶·克罗布。三叶的腰间有一根变成了紫色的玫瑰之杖,还有一支短枪。
     
      「欢迎,克朗。虽然还没过多久,但我总觉得咱们已经好久不见了呢。」
     
      「是啊,大概有半年没见了吧?你也很有精神,这比什么都好。倒不如说你实在是精神过头了吧?」
     
      「彼此彼此。你现在是第7军的司令官阁下吗?你是怎么才能掌握那么多人心的呢?真不愧是你,出人头地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哈哈,我才不想被拿到了王冠的小不点儿这么说呢。不对,我现在再叫你小不点儿的话,就要被判不敬罪了吧。三叶女王陛下?」
     
      「别在意,跟以前一样就行了。因为根据接下来的谈话,我的历史或许会在今天就结束。你在周围安排了伏兵吧?」
     
      「嘛,既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当然是要确保万无一失的吧?」
     
      以防决裂,克朗在宅邸周围埋伏了相当数量的可靠兵力。她预测三叶也会这么做,但对方好像并没有特意带兵来。是豪迈,还是愚蠢?还是说,她觉得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决定听天由命?
     
      「既然你已经当上了指挥官,这是理所当然的考量吧。嘛,一直站着说话也累了吧,请进。大家不用客气,现在这里完全就是我的家。」
     
      三叶把克朗一行人带到了客厅之中。她在这里准备了看起来很高级的红酒。克朗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利马上尉和帕特里克依然站在她的后面。只要克朗发出信号,他们就会立刻向这个反叛者发起攻击。外面的人在得到信号之后也会立刻冲进来。也就是说,到时候,克朗要大张旗鼓地以凯旋之姿回到王都。
     
      与她相对而坐的三叶和往常一样,并没有特别紧张的样子。这是胜利者的从容,还是单纯地看不起她?克朗完全看不懂她的表情。她甚至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想,这一点尤其可怕。这就是三叶。
     
      「那么,王都的情况怎么样了?单凭你寄来的信和我们的临时调查,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嗯,是啊。你知道国王路罗伊先生的死刑投票吗?」
     
      「啊,我太知道了。那是一次全体市民都参加了的狂欢派对吧?我也掌握了一些情报,但是那以后就完全不清楚了。小不点儿你,到底怎么才能把王冠拿到手里的呢?」
     
      克朗完全无法理解。或者说,她现在也无法相信。三叶当上了上议院的议员,以士官学校为据点召集私人兵团,甚至和妮可蕾娜丝所长的王魔研勾结在一起,袭击了国民议会?一切计划都很顺利,三叶肃清了共和党派和王党派,成功地掌握了权力。但是,克朗完全无法理解。
     
      「我在准备派对的时候,看到一个王冠就掉在我的眼前,所以我就把它捡起来了。后来,因为派系什么的实在是太多了,我记不住,所以就想干脆把它们一次性清扫干净。」
     
      「也就是说,你的行为完全没有目的,动机则是野心的驱使?」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我的目的,就是为所欲为地去做我想做的一切,然后名垂青史。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成功了,但是,我想要更深地把自己铭刻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没有思想、没有主义、什么都没有的篡位者,这就是克朗对她最初的印象。话虽如此,克朗的野心也和她大同小异——想成为伟大的人,想要享受荣华富贵,想要得到大家的认可、夸奖和赞美。完全是私欲的集合体。那些篡夺权力的人,以及那些死缠烂打抓着权力不放的人——每个人其实都差不多吧。反而是那些回答“为了社会、为了他人”的人才更显可疑。也就是说,三叶确实是如实地回答了克朗的问题。
     
      「我完全理解了。……那么,路罗伊陛下呢?」
     
      「他还活着,被我关进了地牢里。我还在考虑该怎么处理他呢。虽然我和他见了面,但当时的他实在是太混乱了。所以我给了他一点儿时间,让他稍微冷静一下。」
     
      「哈哈,陛下肯定也是一头雾水吧。」
     
      三叶的行为虽然过激,但也有冷静的一面。处死路罗伊是个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也能得到市民的支持,但这样一来,罗莎莉亚在外交上肯定会被孤立。话又说回来,就算让路罗伊活下来,该怎么处理他也很麻烦。一旦他被王党派的人夺回,王政就会立刻复辟。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看三叶的本事了。如果是克朗的话,可能会杀死他,然后将其嫁祸给别人。她当然不会弄脏自己的手。在这个地方,能栽赃的人到处都是。
     
      「是吗?他不是已经做好了会发生革命的心理准备了吗?因为,他早就让自己的家人逃走了。」
     
      「我想,他应该确实是做好了被共和派打败的心理准备。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王冠会被一个由自己和王妃提拔为家主的人夺去吧。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不点儿。」
     
      「哈哈,确实呢。看到我戴着王冠的样子,他都说不出话来了。我还以为他会因为绝望而自残或者直接气死呢,但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真是帮了我大忙。毕竟看着他、不让他死是很费事的。」
     
      能以单纯的说不出话来就结束真是太好了。即使要死,三叶也不希望他在地牢里郁郁而终。他毕竟是一国之王,希望他最后能轰轰烈烈地炸开。
     
      「……然后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里外都净是敌人哦。说起来,我本来就不知道小不点儿的主张是什么。」
     
      「我没有什么主张哦。总之,就先从附近反对我的人开始杀吧。比较容易理解的就是绿化教徒、扰乱国家的激进派、与外敌联合的王党派吧。我要从内到外,把他们依次击溃,扩大统治权。或者将他们吸收进我的势力。」
     
      她的假想敌是王党派的王弟费利克斯和七杖家,还有共和党派的余党。这不几乎全部都是敌人吗。真正处于三叶控制之下的地方,恐怕只有王都,还有知事已经逃走了的蓝玫瑰州吧。而且还要看普鲁梅尼亚的态度。这个政权一触即溃。克朗忍不住笑了出来。也就是说,三叶想要借助克朗的力量。不过即使处于如此劣势,她也没有绝望。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她很清楚,敌人是无法顺利联合起来的。否则的话,这个国家早就运转得更好了。虽然不能轻视他们,但也没必要过度恐惧。各个击破,增强战力,防备各国。为此,三叶向克朗寻求合作。
     
      「我已经大致上知道你的方针了……结果,小不点儿会成为王吗?」
     
      「不,不会的。我要废除王政,实行共和制。不久我就会发表正式宣言。之前在议会上通过的各项决议也不会改变。但是,绝对权力将由我来掌握。否则的话,无论我想做什么都会很花时间,没有办法。在这种非常时期,时间就是金钱。」
     
      「哈哈,那不就和王政没有什么区别了吗?」
     
      「我只是在任期内临时就任国家代表。我与贵族毫无缘分和关系,所以我决定完全废除贵族特权,粗暴地征收他们的财富。而身为七杖家的我将率先开始分散财富。从王都到七杖家的领土,再到其他地方,我要把“全民平等,不存在任何特权”的思想与物资一起渗透到各个角落。不再区分贵族、神职人员和市民,所有人都统一称为罗莎莉亚共和国国民。为了共和国,人民身先士卒,英勇牺牲。呐,是不是很棒?」
     
      说的很漂亮,但三叶之所以想要实现这些,只是因为她掌握了特权,想要为所欲为而已。三叶拥有特权,而其他人则一无所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平等。因为她彻底打击了贵族,所以现在市民阶级的生活多少有了些改善。
     
      「国民都是平等的。这个思想和计划虽然勇敢,但我不认为你有足够的兵力来实现它。一定会在中途受挫。其他的国家是不会对如此危险的革命坐视不管的。」
     
      「是的。所以我拜托你助我一臂之力。请给我20年的时间,我会在这段时间里把这片土地收拾干净。那时的你还很年轻吧。那样的话,克朗就可以自由地去攀登顶峰了。在那之前,能不能请你按照之前的约定,坐在特等席上呢?」
     
      「…………」
     
      克朗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已经没有必要听背后两个人的意见了。这是只有自己才能判断的事情。花20年的时间投资三叶,报酬则是新体制下的地位和权力。虽然有被各个势力击溃的风险,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三叶愿意背负各种污名、帮助自己扫清敌对势力,那就更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20年后,克朗还只是30岁后半的年纪,还有足够的时间去享受荣华富贵。当然,克朗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把这种选择一脚踢开,和三叶一决雌雄,一鼓作气冲击顶峰。
     
      ——过了5分钟,还是10分钟呢?在克朗看来只是一瞬之间而已。然后,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呵呵。我做梦也没想到会被人抢先一步。总感觉被小不点儿摆了一道啊。我本来想成为邀请你的一方的,总觉得很不甘心啊。」
     
      「…………」
     
      「不过,没关系,我会全力帮忙的。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那是什么呢?」
     
      「无论小不点儿是当上国王、皇帝、大王还是大帝,我都不会改变现在这种说话的语气。事到如今,我可完全不想过分地谦虚。如果你可以接受这个条件的话,我不会对你出手。如果你不愿意,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开杀吧。」
     
      「……好像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某些场合下可能会演变成大不敬的事态呢。」
     
      「会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更伟大吧。不过,那样才有趣嘛。」
     
      「嗯——。拜托了,在外交场合请注意一下吧。有些时候,我觉得我也是需要威严的。」
     
      「哈哈,我会考虑的。」
     
      克朗笑了,三叶也笑了。然后,她伸出了小小的手,克朗用力握住了它。
     
      「请多关照,克朗大元帅。以及罗莎莉亚共和国第一军司令官兼近卫军长官兼陆海军联合参谋长兼戒严司令官阁下。」
     
      克朗忍不住笑了出来。感觉她完全就是把随便想出来的职务丢了过来。
     
      「这也太长了吧。总觉得工作增加了好多,高兴不起来呀,小不点儿陛下……嗯,称呼你为陛下可以吗?」
     
      「这个嘛,我还在考虑。你能帮我去和那些家伙商量一下吗?我真的是很愁没有人材哦。包括我在内,正经的人一个都没有。」
     
      「……嗯。」
     
      「我不想再听什么“是三叶大人的话肯定会有办法的”这种话了。我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啊。钱、食物、方案,没有的话就是没有,想拿也拿不出来。人手也有限,我怎么可能全都应付得过来!」
     
      三叶微妙地露出一脸要哭的表情。这就是发动革命、掌控了这个国家的人的样子吗?不过,路罗伊国王也展现过类似的不堪之处。或许这个位置的人就是这样的吧。即使是克朗掌握了权力,她也不认为这种事情能突然改变。
     
      随后,克朗问了问她,现在的三叶共和国(?)都有些什么人——国家代表三叶、国家保安厅长官兼难民大队司令阿尔斯特罗、军务大臣萨尔特、内务大臣维克多、法务大臣希贝尔、王魔研所长兼临时外交大臣妮可蕾娜丝、财务大臣哈尔基奥。只有前军务大臣萨尔特有相应的工作经验。而且维克多和希贝尔不是共和党派的干部吗?完全不明所以。或者说,任命妮可蕾娜丝所长为外交大臣也太疯狂了吧。而最离谱的是——
     
      「啊?任命桑德拉为国民议会议长?你要让那个铁骨铮铮的狂热共和主义者担任议会最重要的职务吗?你的脑袋真的没有问题吗?」
     
      「是的。桑德拉也跟我这么说过。不过多亏妮可所长的劝说,她最后总算是答应了。」
     
      「妮可所长?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我完全搞不懂。」
     
      「我也是。因为我当时没有同席,所以我也不知道妮可所长是怎么说服她的。不过后来,桑德拉变得很老实,而且好像有什么企图。她还有一股冷酷的敌意。她后来还说,这20年间,让我们为了共和国一起奋斗吧。」
     
      那是当然的。这世间没有哪个疯子会因为被否定了议会政治的人任命为议长而高兴。她是因为实在是太缺人材了,所以才起用了桑德拉吗?如果克朗现在对她说「那么你自己去当议长就行了」,那么眼前的这个蠢货估计又只会撂下一句「我已经不想再碰议会啦」之类的话吧。
     
      「不会吧,你不会也跟桑德拉说过什么20年之后的话了吧?」
     
      「我当然和她说过了。我说,在我掌握了权力的20年后,桑德拉的理想一定能实现。我会为她打下地基——像这样,我随便向她吹嘘了一下。未来变幻不定,所以我完全不在乎。20年后,就请共和派和军政派在选举中竞争吧。啊,我不会偏袒朋友的哦。我要当一个公平的第三方。」
     
      什么公平的第三方啊。不如说,她推翻一切反对势力,进入第2期统治阶段的可能性反而更高吧。毕竟她有着这样的前科。不过,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样的情景也很有趣呢?
     
      「我觉得你还是死一次比较好。为了世界和平,你要不要在这里考虑一下自杀?」
     
      「啊哈哈,到时候我会考虑的。我已经决定了,死的时候一定要面带华丽的笑容。」
     
      不知为何,三叶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利马上尉和帕特里克的脸在抽搐。贝尔庆幸自己没把塞贝尔元帅带来,否则他大概早已在此因气愤而死了。头痛不已的克朗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葡萄酒。她还有太多事情不得不问三叶。比如说,她现在正在做什么,是怎么做的。但是她害怕得不敢问。
     
      「今天,直到早上为止,我都要问你很多事情哦。三叶陛下。」
     
      「当然可以。请工作到过劳死吧,大元帅阁下。」
     
      「吵死了,谁会过劳死啊!来,再来一杯!」
     
      克朗一边大喊,一边自己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总之就是乱七八糟的。但是,比赛已经宣告终止。最坏的情况下,克朗只能再一次发动革命,夺来权力。但是,她现在不想考虑这种事。因为,现在是她至今为止最开心、最兴奋的时刻。无法预知的未来很有趣。她也不可能知道三叶会做些什么。但是,她应该确实会变得很了不起,这样一定就没问题了吧。大概,克朗深深吐了口气,用手遮住眼睛。

      「…克朗?」

      「没什么。只是一想到之后的事,就有点头疼。」

      她压下滚滚沸腾的野心,努力忍住想要大叫的激情。因为自己慢了一步,所以没办法。自己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王冠不在自己手上,而是属于三叶。新的共和国也将由她来领导。她的名字也将被铭刻在历史上。正如她本人的希望。

      也不全是坏事。没错,克朗这么年轻就当上大元帅或者司令官,一般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这样就可以了。克朗抱着这样的想法,和三叶聊起了国家战略。途中,她在对塞贝尔警告说:「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都绝对不要气死」之后,便让他也加入了讨论之中。不必说,每当他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一次,克朗的头痛就更加严重。

      ◆

      普鲁梅尼亚帝国首都梅尔加德。在会议室中,地位显赫的文官、武官们看着一封来自仇敌的书信,一味地皱起了眉头。在皇帝鲁道夫的一个眼色之下,蓄有漂亮胡须的帝国宰相波尔图斯开始了发言。
     
      「正如诸位所见,我们如何答复这封来自他国的信件将大大地改变大陆的局势。关于我们应该采取的最佳选择,请诸位但说无妨,陛下希望听取各位的意见。」
     
      「宰相大人会怎么回答呢?该不会要说真的要与这个国家建立友谊吧?陛下,这正是神赐予我们的良机,请务必采用我的全力进攻计划!」
     
      「不不不,参谋总长说的话或许有一定道理,但暂且不做讨论。」
     
      以参谋总长马格努斯的发言为开端,众人陆续开始了发言。到目前为止,普鲁梅尼亚对罗莎莉亚的进攻作战都是由马格努斯麾下的参谋本部制定并执行的。直到战争胜利,成功占领德里安特州为止都很顺利。但是,由于军中爆发了瘟疫,以及敌人投入了新型炮弹等原因,意料之外的损失不断扩大,普鲁梅尼亚最终未能攻克斯特拉斯帕尔州。接着,罗莎莉亚王国中爆发了革命。战争赔款很可能会不了了之。马格努斯打了胜仗、让罗莎莉亚被迫割让西德里安特的功绩也急速地消失了。最近,皇帝鲁道夫最近也不再直接召见他了。虽说他本人并没有什么过错,但是,关于他即将下台的传闻却愈演愈烈,这就是现状。其中最重要的理由便是:“爆发瘟疫这一不幸事件暂且不论,没能预测到物资不足这一点是无法推脱的。没能攻占斯特拉斯帕州是参谋本部的责任。”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这次的失败,这一次,马格努斯独自制订了“收割”计划——不再采取依次攻取德里安特州、斯特拉斯帕尔州,再直接攻陷王都的正面进攻法,而是特意沿着海岸迂回,向各个海岸城市发起攻击,最终攻陷王都,是一个宏大的作战计划。他说,在斯特拉斯帕尔州,用少数部队施加压力,勾引敌人,再用主力部队打他个措手不及。

      马格努斯说:“如果在最短的时间内攻陷王都的话,那么利里亚王国一定会扶植罗莎莉亚的王党派作为傀儡,介入其中。为了阻止他们,我们必须先拿下海岸城市。只要能掌控一半的罗莎莉亚,我们就能掌握大陆的霸权。”

      可是,这个计划完全没有考虑到其他国家的介入,所以根本没人觉得能成功。毕竟,以反罗莎莉亚为目的而组成同盟的利里亚王国和库罗卡斯帝国也同样在觊觎着罗莎莉亚的领土。被质问到这一点时,马克努斯宣称要通过外交上的努力争取时间。如果其他国家都傻到这种地步,那就没有什么好辛苦的了。马格努斯并非无能,只是现在的他精神压力太大了而已。也就是说,只要鲁道夫的头脑还是正常的,博尔特的眼睛还是黑色的,他的提案就绝对无法得到通过。关于他下台的传闻也即将成为现实。

      「关于其对策,我方可以考虑拒绝、无视或者保留意见。我们应该争取时间,取得战略上的优势。」
   
      「太天真了!根本没有必要和这种篡位者谈话。直接把他们引到德里安特一带,连同麻烦的妮可蕾娜丝一起埋葬吧!然后我们应该一股气地进攻王都贝尔!只要攻下王都,我们就能得到一切!」
   
      「但是,这样的手段过于强硬。在外交场合进行欺骗和报复也未免太粗暴了。这会关系到我国的信用。」
   
      「有必要去顾虑篡夺王位的人吗?倒不如说,对方明明知道有危险却还要赴约。那我们就满足他们的期待呗,这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我说要执行我的计划!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王都的话,罗莎莉亚只会变成利里亚的傀儡国。为什么你们还不明白!放着那种自称共和国的人不管也没关系!如果我们想要得到一切,就应该迂回地收割一切!」
   
      武官和文官们,再加上有点坏掉的参谋总长侃侃而谈,场面一片混乱。这份议案主要是探讨是否要与罗莎莉亚共和国缔结互不侵犯条约的。对方将交涉场地完全交由帝国来决定,已经是大到离谱的让步。送信人是共和国临时外交部长妮可蕾娜丝。

      王国在6月6日爆发了革命,宣布从王政改为共和制。三叶·克罗布宣布就任国家代表的总统一职,夺取了权力。当然,周边国家谁也不会承认这种情况。反而打算支援王党派,打起了勒索土地和金钱的算盘。

      就在普鲁梅尼亚也打算跟着这么做的时候,妮可蕾娜丝送来了一封信。而且在之后的外交官之间的对话中,妮可蕾娜丝居然也出现了,真是令人惊讶。他们或许确实是认真的,但是,波尔图斯认为没有必要接受。不能让革命波及到帝国。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应该趁此机会一举夺取罗莎莉亚的土地。武官和文官们也有同样的想法。会议也是以“拒绝接受”为大方向在进行的。当然,“收割”的计划也被驳回了。

      但是,波尔图斯瞥了一眼坐在中间的皇帝鲁道夫。他无法得知最为关键的皇帝的想法。如果是平时,皇帝一定会一脸不高兴地大吼一声,暗示会议的大致方向。与妮可蕾娜丝有关的案件大致都是这样的。战场上几次差点被杀的经历给他造成了心理创伤。为了不让自己的恐惧外露,他收敛表情,变得沉默寡言。波尔图斯读不懂他的想法,却能读懂他的感情。现在的皇帝心中所怀有的,是莫大的恐惧。但是,不管怎样,波尔图斯都必须让他给出结论。
   
      「陛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想听听陛下的想法。我们现在是以拒绝签署条约为前提进行讨论的,这样没有问题吗?」

      「…………」
   
      「陛下,请务必赐教。」
   
      波尔图斯再次催促道。鲁道夫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张开了沉重的口。他表情僵硬,眼睛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
   
      「…………杀了她!」
   
      「什么?」
   
      「告诉对方,这边想就谈判条件进行交涉,把他们引诱到德里安特,然后杀了他们。在交涉的现场,我要你们当着我的面杀死妮可蕾娜丝和那个篡位者。不,还是得我亲自动手。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决了,我也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那么,您是说要采取强硬政策吗?但是这可能会导致我国外交声誉下降。」
   
      「无妨。归根结底,我们要杀死的也是我们的仇敌罗莎莉亚人。而且那些人是篡位者,不会有任何影响。我果然还是直接下手吧,说不定反而能提升我的威望。」
   
      「我知道了。但是,要在陛下面前杀死他们吗…而且您还说要亲自动手……」
   
      「对不起,波尔图斯。我无法让步。事到如今,我必须对让我吃了那么多苦头的人表示感谢。如果我不能直接了结她,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面对握紧拳头,表明了坚固意志的鲁道夫,波尔图斯在心里想,真是说了麻烦的话。要杀的话,最好是在会客厅附近下毒,或者直接派刺客来解决才更省事。波尔图斯理解鲁道夫想直接亲手了结自己恐惧的对象的心情,但既然是皇帝亲自下手,那么就必须做好万全的警戒准备。除了麻烦就是麻烦。但是,既然鲁道夫已经如此断言,那么就不会再改变主意了。让皇帝的心愿顺利实现则是波尔图斯的任务。

      「我非常理解陛下的决心。我会安排好一切。……大家都听到陛下的话了吧。既然对方已经让我们任意选择谈判的场合,那么他们就不会拒绝德里安特的邀请。在消灭了篡位者之后,我们要一口气涌入罗莎莉亚的王都贝尔!事到如今,我们根本不可能与他们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在罗莎莉亚被他国鱼肉之前,我们要尽可能地扩大版图,然后准备迎接下一个敌人!」
   
      「是!」
   
      波尔图斯一声令下,武官、文官全体起立敬礼,高声宣誓胜利。总参谋长马格努斯呻吟着坐了下来。然后,鲁道夫的表情还是老样子。他说出的话虽然很英勇,却还是隐藏不住心中的恐惧。不光是波尔图斯,大家应该都注意到这一点了吧。正因如此,每个人才都在为了提高战意而高声呐喊。

      而且,波尔图斯心中也有一丝不安。为什么罗莎莉亚会提出这样的提案?为什么他们将谈判地点的选择全权委托给帝国?他们当然会想到有被杀的风险吧?毕竟他们前几天还在与别人互相厮杀。而且,送信人是那个鬼才妮可蕾娜丝,以及先于共和党派和王党派的权势们夺取权力的无名人士三叶。她真的是在没有任何思考的情况下夺取王冠的吗?她大概已经看穿帝国这边的想法了吧。她是自认为有着逃跑的手段吗?还是说,她的目的就是赴死?那又是为什么呢?读懂人类的思维是很难的。如果每个人都能合理地行动,那就没什么好辛苦的了。所有人都离开了会议室,秘书官叫了几声波尔图斯,但他还是一味地沉浸在思考中。

      ◆

      普鲁梅尼亚帝国,德里安特副官署暨西德里安特市政厅。在这里,普鲁梅尼亚皇帝鲁道夫和罗莎莉亚共和国首任总统三叶在这里举行了秘密会谈。由于是皇帝亲自到场,所以附件的警备非常森严,所有的行人都暂时不可通行。鲁道夫本人虽然没有做出这样的指示,但爱操心的波尔图斯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好了以万全的态势迎接那位篡位者的准备。
     
      「陛下,据我的情报,她们很快就会到达。对方只带了10人左右的护卫。另外,也不用担心有密探之类的。我们警备万全。」
     
      「辛苦了,波尔图斯。宰相也要同席吗?」
     
      「那是当然。我必须亲眼目睹令我国头痛不已的鬼才妮可蕾娜丝的最后一刻,然后转告戴安工程师。收拾篡位者只是顺便的事。」
     
      「……是吗?我的枪准备好了吗?」
     
      「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准备好了。请用它吧。」
「如果我举起左手,就把他们都抓起来。在那之前,不要出手。按照一般的外交礼节进行下去就行。」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您也有可能不对她们出手吗?」
     
      「那是天地反转的概率。本应守护国王的七杖贵族却发动了革命,篡夺了王的地位,和这样不知骄傲为何物的人缔结条约有什么好处?我所希望的,只有心灵的安宁。而能给予我安宁的,只有妮可蕾娜丝的生命。」
     
      鲁道夫这样说着,让人带他去了谈判会场。波尔图斯什么也没说。会场中笼罩着凝重的气氛。不知为什么,波尔图斯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喉咙干渴。他从随从手中接过水,一饮而尽,但还是不够。能力高超的近卫兵们也有些不太对劲。一向胆识过人的他们,此时也紧张地流着汗。到底是怎么了呢,鲁道夫也不清楚。
「罗、罗莎莉亚共和国的三叶·克罗布大人、妮可蕾娜丝·梅加洛玛大人,即将到来。」
     
      「……陛下,时候终于到了。」
     
      「啊,啊啊,真是期望已久。不过,他们这个样子,有点丢脸吧。」
     
      「因为是重要的任务,所以好像有些过于紧张了。稍后我会下达命令,重新教育他们。」
     
      在无法掩饰颤抖的随从的引导下,罗莎莉亚共和国一行被带到了会谈现场。首先出现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漂亮女人。她就是妮可蕾娜丝?然后,从她身后出现的是——

      「……啊?」
     
      穿着整齐礼服的娇小身躯,戴着王冠的银色长发,这些都可以确认。但是,那张脸是怎么回事?鲁道夫无法直视,也不想直视。对了,和那个很像。就和自家小孩画的拙劣的肖像画一样——就是为了掩饰失败,而用黑色的笔胡乱地把脸涂得乱七八糟的那种画。而这样的东西就长在那个身体上。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陛下?您不舒服吗?」
     
      旁边的波尔图斯小声对着鲁道夫的耳朵说道,但是鲁道夫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戴着王冠的人以流畅的动作坐在了鲁道夫的对面。鲁道夫被迫凝视着她的脸。他颤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向插在腰里的短枪。然后,在他为了压住颤抖,握住枪的瞬间。
     
      「噫——」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亲爱的鲁道夫陛下,您这不是掉了一个相当危险的东西吗。」
     
      「啊哈哈哈哈,真的哎。看,它摔坏掉了哦。这是个很有年头的东西吧,看起来很贵的样子,真是太可惜了。」
     
      短枪从鲁道夫的颤抖指尖滑落,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沉默降临了。妮可蕾娜丝一脸笑嘻嘻的表情。而在他眼前戴着皇冠的人也带着同样的表情,一边发出刺耳的声音,一边咯吱咯吱地嗤笑着——这一点,纵使是鲁道夫也能看出来。
     
      「陛下,您没事吗!不用发出信号吗?这样下去没关系吗?」
     
      「等、等一下。不、不,不行,我做不到,做不到,这样的,我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陛下!」
     
      随着波尔图斯的一声大喝,鲁道夫身体的颤抖和自言自语终于结束了。然后,他总算是挤出了话语。这是他作为皇帝最后的坚持,但他的双腿却在不停地颤抖。
     
      「对,对不起,客人,我身体状况不太好。虽然我很清楚这样很失礼,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请宰相全权负责吧。你们的愿望应该会实现吧。波尔图斯,请务必和她们谈好条件。但是,互不侵犯条约是一定要缔结的。我绝不允许你们的谈判破裂,那么我就告辞了。」
     
      「…陛,陛下!」
     
      鲁道夫颤抖地说完之后,迅速站起身来,潇洒地逃走了。和以前的败北一样,他毫不顾忌体面,全力地逃跑了。只有生命才是最重要的。鲁道夫原以为革命之后,自己会不再那么惧怕妮可蕾娜丝,但是他错了。以为能杀死恐惧之源的自己真是个笨蛋。想要克服过去的失败、取回骄傲的这个想法才是一切错误的根源。
     
      那个人完全就是恐怖本身。那个带着王冠的人才是妮可蕾娜丝的新型武器。她掌握了罗莎莉亚的权力。不,是将权力抢了过来。而普鲁梅尼亚的做出的多余动作,反而帮助她掌握了权力。妮可蕾娜丝此行只是为了向帝国炫耀那个人的存在而已。如果鲁道夫上了她的当,稀里糊涂对那个人下手了的话,等待他的将是比死还要可怕的后果。成为她的攻击对象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戴安工程师,也不可能仿造出那种怪物。所以鲁道夫才要逃跑。所以鲁道夫才要转过目光。对方希望友好,这就足够了。不明所以的东西、可怕的东西,鲁道夫只要不去看、不去听、不靠近,通通甩给别人就行了。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EPISODE 2 罗莎莉亚独裁宣言



      『国民的由国民组成的为了国民的国家——罗莎莉亚共和国今天成立了。由国民通过选举选出的议员将组成议会,运营国家。在通过现议会制定新的宪法之后,我国就会立即进行选举。所有成年的罗莎莉亚国民都在本次选举中享有投票权,你们的一票将选择并构筑罗莎莉亚的未来。』
     
      『但是,现在的罗莎莉亚共和国还只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很多人连共和主义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国民的责任,而是畏惧人民拥有智慧的执政者的责任。所以诸位必须学习。因为选择未来就伴随着义务和责任。』
     
      『——这个国家现在需要一段时间。』
     
      『我是贵族,是平民,是士兵,也是议员。我曾经立于各种立场之上,受到过迫害、杀死过敌人、也见识过地狱。』
     
      『桑德拉、维克托、希贝尔——像他们这样,比我才华更加出众、经验更加丰富的人还有很多,但我对罗莎莉亚的热爱不会输给任何人,这是我的自负和骄傲。』
     
      『我比任何人都爱罗莎莉亚。』
     
      『请给我20年的时间。我的使命便是在这20年间为共和国打下基础,并将它传给下一代。』
     
      『今后的20年,我将排除万难,做好为使罗莎莉亚变成强国而献出生命的觉悟。』
     
      『我在此正式声明,我不会通过血缘来传承领导人的地位,也不会将其禅让给任何人。20年后,当诸位的孩子长大成人之时,我国将举行总统选举,并以正当的方式选出新的领导人。』
     
      『我认为,我在就任总统的同时,就与罗莎莉亚结婚了。』
     
      『那么,所有的国民都同样是我的孩子,我用心地爱着我的国民。』
     
      『没有哪个父母会在孩子受到伤害还不发怒吧。我有义务和责任保护我的孩子。』
     
      『我,共和国总统三叶·克罗布向一切伤害罗莎莉亚人民的敌对势力宣战。』
     
      ——这是限定20年的独裁宣言哦。我在宫殿广场上以这种看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发表了这种随便想出来的模糊不清、充满槽点的演讲,结果王都——不对,首都的诸位都沸腾了起来。革命的热潮真的很厉害呢。在这场祭典中,每个人都高呼着革命万岁和共和国万岁,人山人海。其中还有人哭着叫了起来。我确实是让三叶党稍微煽动了一下群众,但是这结果也太顺利了吧。原来这么简单就能做到吗?连我自己都很惊讶。体验过这种场面的领导人或许会误以为自己比谁都厉害吧。气势是很可怕的东西。顺便一提,结婚之类的话是抄袭了某岛国女王的名言。我们同样是女性的国家代表,我想应该可以得到原谅吧。著作权也到期了吧。被骂了的话就道歉吧。
     
      然后呢,我越是花时间学习,就越是发现「我」这个存在在共和国中是很奇怪的。但是没有问题。不过要是中途失败了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反正就算反三叶派得到力量,壮大势力,只要他们不发动革命就当不上总统。既然我已经斩钉截铁地做出了「我20年后就不在了哦」这种宣言,那么就祈祷桑德拉能在那之前帮我压制住他们吧。……要注意哦?
     
      顺便说一下,为什么是20年呢,因为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大家就会厌倦了。任期按4年来算的话就是5届!大概是会厌倦的吧。希望罗莎莉亚的国民在这20年间务必要好好学习,不要再选像我们这样的人当总统了。愚者从经验中学习,贤者从历史中学习。那么这个国家应该没问题吧!
     
      「真是精彩的演讲,三叶大人。就连我这老头子的心也不由得热了起来!」
     
      「呜,呜呜,三叶大人才是我真正的母亲!呜呜!」
     
      萨尔特的脸上泛起了红潮,阿尔斯特罗仰天流泪。由这样的人担任国家的中枢真的没问题吗?或许是不行的吧。不过因为是我任命的他们,所以没办法。今后我还要继续寻找人才。好忙啊!
     
      「哎呀,真是一场盛大的演讲。而且,你还把幸存的报社纳入你的支配之下,让他们在全国范围内为这次演讲做了宣传,对吧?小不点儿做的事也很可恶呢。你真的是很有工作的才能。」
     
      「我只是向他们提出了一些建议而已,并没有具体介入哦。细节之类的东西太麻烦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只是把各个报社的负责人叫来,对他们说「今后也要为国民着想,请多关照了」而已。至于那些不想接受我的关照、总想搞点事情的极左新闻社和王党新闻社的残余势力已经在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了。据阿尔斯特罗先生说,他们的罪状是反革命罪。现在他们不光是报社,连人都利落地消失不见了,真干净呢。他们就是那种会在没有火的地方自己放火的人。凡事过犹不及,没办法。
     
      「说得好。现在大家都在说小不点儿是国民的代言人,是我们的女王之类的话。真是的,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我不是女王,是总统。别搞错了哦。」
     
      「是吗?按照国家保安厅长官的说法,不应该是“元首”吗?」
     
      「是总统。我完全不知道元首这个职务,而且很不吉利,所以阿尔斯特罗先生也不要再说了。」
     
      「真、真对不起,三叶大人。」
     
      是的,我是总统。在上一届民主选举中当选的我就是罗莎莉亚共和国的第一任总统。好厉害!那么,最后我向萨尔特先生请求,希望我的意见能在这个国家中绝对通过,于是,《全权委任法》在议会乱作一团的情况下得以成立。也就是说,相比于即将制定的新宪法,我的意见要更为优先。当时,桑德拉和维克托他们的表情都很精彩。

      不过,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全权委任法》这个词,总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阿尔斯特罗还顺便说了一句多余的话,说要不要创立一个把代表国家的总统和代表议会的首相合二为一的「元首」,我打心底里表示了谢绝。那样的话,我只能看到三叶党变成某个别动队的未来。全力驳回。
     
      「那么,身为国民之母的三叶总统阁下打算攻打哪里呢?我们必须在贵族集结起来之前打败他们,但是我们的兵力与物资都是有限的。」
     
      「王弟费利克斯逃到了王党派的根据地卡里亚。我们一鼓作气打过去吧。」
     
      卡利亚是位于首都贝尔西北方向的遥远沿海城市,同时也是黄玫瑰州的首府。卡利亚与绿玫瑰、黑玫瑰接壤,更是与利里亚联合王国隔海相望。很自然就能想到,王党派会向利里亚请求支援。这种事我心知肚明。
     
      「一上来就要一决胜负吗。真不愧是小不点儿。」
     
      「谢谢。」
     
      「不过,在那里跌倒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你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了吧?」
     
      「那是当然。我要在他们的势力发展起来之前消灭他们。」
     
      克朗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我,问道。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身为总统,我必须时刻对自己的判断充满自信和责任。如果判断出错的话,就用诡辩和遗憾之类的话来糊弄过去吧。
     
      「嗯—。也有稳住阵脚,一点点施压的稳健对策吧。」
     
      「如果我们再这样慢悠悠地磨蹭下去,库罗卡斯和海瑟兰德会介入进来,甚至就连卡萨布兰卡也会背叛我们哦。」
     
      「在那之前,利里亚会不会先攻过来呢?他们肯定会支援王党派,介入罗莎莉亚的。费利克斯殿下也当然会向他们请求支援。」
     
      外交大臣拉斐尔皱起了眉头。妮可所长已经从临时职务中解放出来,回归了本职工作。没能当上议长的拉斐尔虽然很不满,但我给他安排了外交大臣的职位,他还是很高兴。他真的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呢。
     
      「利里亚那边可没有这种闲心。话说回来,那边也已经乱成一团了。」
     
      「这是什么意思?」
     
      「咦,你不知道吗?听说利里亚那边与卡里亚市隔海相望的坎特贝利市正在蔓延一种神秘的瘟疫。首都林登的状况也很悲惨,利里亚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迁都了。这是最新的超热门情报哦。」
     
      「很不巧,我完全不知道这方面的消息。情报源究竟是哪里?」
     
      「是绿化教会的干部哦。我稍微有点严厉地责备了他一下,结果他就一股脑地把情报全都吐了出来。嗯,就算他的话只有一半可信也没什么问题,反正总归是要战斗的。」
     
      全都是骗人的。我只是因为哥哥米格尔上议院议员在逃亡时当伴手礼拿走的新型炮弹爆炸了才察觉到的而已。那是我倾尽心血注入了力量的极品。应该已经有很多人因它而死了吧。然后,灾难乘着风传到了王都林登!死之风,死之城,死之都!真的很可怕呢!虽然我不知道米格尔怎么样了,但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也就是说,米莲妮义母又要发疯了。她又要憎恨我了。她现在在哪里呢?我很在意呢。好开心啊。真有趣!我希望她能努力地获得长寿,然后直到死去都活在痛苦中。
     
      「可是,如果我们把兵力转向卡里亚市的话,你打算怎么防守这个贝尔城呢?要是我们向卡里亚派出足以发动攻势的兵力的话,这里就几乎就是毫无防备的状态了。」
     
      「那就让国民来守护吧?自己的生命要由自己来保护,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留守的事就交给阿尔斯特罗吧。请你一定要召集富有爱国心的人们,死守住首都哦。」
     
      「是,请完全交给我吧! !我会战斗到生命消失为止!」
     
      因为,这是一个国民的由国民组成的为了国民的国家呢。大家要一起守护它,一起去死呢。就算首都失守了,只要之后再夺回来就好了。让三叶党去煽动国民,让罗莎莉亚成为一个全民皆兵的国家吧。等国家安定下来之后,我当然会引进征兵制。责任伴随着义务。
     
      「进攻部队的最高长官是我,司令官则是克朗元帅。我要派出重组后的共和国第一军团,向卡里亚进发。进攻对象是前进道路上的诺斯贝尔、沿海城市阿明、布鲁约和卡里亚。虽然诺斯贝尔大概率会不战而降。在攻陷卡里亚后,我们要一口气向东方进发,压制到海瑟兰德边境地带。」
     
      我的手指在桌上的地图上滑动。黄玫瑰州以东的绿玫瑰州和里贝克州还没有表明立场,但只要击溃王党,就能一举拿下它们。进攻到这个地步应该就算告一段落了。至于那些介入的国家,我会好好记住的,以后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领导人亲自率领大半主力出战,真是太勇敢了。不过,不用考虑后果吗?」
克朗以轻佻的语调这么问道。她应该是明知道答案如何却还是要问吧。如果克朗是领导人的话,一定会第一个冲锋在前。所以我也要这么做。没有必要考虑输了该怎么办。只要赢了就行了。
     
      「放任时间的流逝,等待王党派的合流才是下下策。在各国还来不及支援王党派之前,我们要彻底消灭他们。」
     
      「我还有一件事想确认一下。我们已经完全把普鲁梅尼亚从敌人的行列中剔除出去了。如果他们撕毁协议,向我们发起进攻怎么办?」
     
      「我已经和鲁道夫皇帝好好谈过了,所以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将负全部责任。因为我是总统。」
     
      嗯,到时候只要发自内心地背负责任并且深表遗憾就可以了吧。或者就是,革命会再次爆发,然后我被送上断头台,这也有点儿意思。革命接连不断,就像地狱一样。
     
      「不愧是伟大的女王陛下。你真是在各种方面都很有自信呢。我真想向你学习你的强大心脏。」
     
      「所以说,我不是女王,是总统。」
     
      面对开玩笑的克朗,我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我已经像那样威胁过鲁道夫他们了,所以普鲁梅尼亚应该在数年之内都不会对我们出手吧。大概吧。不如说,如果敌对势力打算对首都贝尔出手,我还打算向位于德里安特的普鲁梅尼亚军求援呢。这是我们之间友好的证明哦。到时候,我会给鲁道夫陛下写一封亲笔信,请求他出兵。我想他多半是会听的。
     
      「对了,路罗伊前国王陛下就那样放着不管了吗?为了鼓舞士气,我们也可以处死他。」
     
      「没有哪个必要。现在他住在我蓝玫瑰的老家。就让他看着共和国的未来,度过余生不就好了吗?」
     
      「嗯—,有点羡慕他,却也有点羡慕不起来。现在最害怕人的应该就是他了吧。小不点儿要是输了的话,他肯定会被杀。费利克斯没有理由让他活下去。」
     
      「那就和我站在一边不就好了吗。封闭灵魂,为我加油吧。」
     
      我没有杀死路罗伊的理由,所以让他活了下来。算了,就这样吧。他是个好人。这个世界上净是些坏人,不让好人多活一会儿的话就太不公平了。好人却不一定会做出好事,这就是这个世界。真不可思议。
     
      ◆
     
      在黄玫瑰州州都卡里亚市的会议室中,王弟费利克斯里正在大声叫嚷。
     
      「利里亚还没答复吗!明明如果有他们支援的话,我们就可以一口气攻入王都了!他们到底在磨蹭什么!」
     
      「殿下,请不要太依赖利里亚。利里亚毕竟是敌国,一有机会就会把我们吃掉。」
     
      「希尔德!你也别说得事不关己一样!七杖家的其他人在干什么? !为什么还不到我的麾下汇合!」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希尔德只能道歉说「对不起」。三叶的夺权就是漂亮到了这种程度。她在掌控王都的同时,宣布成立共和国。甚至借由市民将演说内容散布到各个城市。从未有过一个当权者能够如此坚定地支持市民。而且,她还把实际的物资也撒了出去。三叶没收了贵族阶级和有钱商人的私人财产。她没有什么靠山,所以做起这种事来完全无需顾虑。她不顾后果,为所欲为。

      因此,本应聚集起来的王党派的各七杖家也忙于控制脚下的地盘。每一个七杖家都面临着相当严峻的情况,无暇聚集在费利克斯手下。搞不好他们就会在叛乱中被直接送上断头台。在这一点上,黄玫瑰州也是如此。大部分士兵都是市民阶级,如果希尔德不握紧缰绳,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叛变。事态就是如此严峻。
     
      「情况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发展,对此,我希尔德发自内心地向您道歉。我已经让我的妹妹米莲妮派使者去催促利里亚了。此外,我们还向海瑟兰德、卡萨布兰卡、普鲁梅尼亚、库罗卡斯都派遣了使者,谴责篡位者。不久之后,正义的军队就会聚集到殿下的麾下。」
     
      「…………希尔德。我一定能成为国王吧?我一定能成为罗莎莉亚的统治者吗?」
     
      「是的。只要打败叛军,夺回王都,讨伐篡位者三、三叶,您就一定……」
     
      希尔德不禁欲言又止。这是他一直都避免去想的事情。他将对方视为叛军,制定了策略。但是,对方的中枢是那个诅咒人偶三叶,是杀也杀不死的怪物。希尔德派出的暗杀集团“毒蛇”包括首领在内已经被她被消灭,他不知道怎么杀死她。而且,他非常害怕三叶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自己。虽然希尔德不知道叛军会如何行动,但是黄玫瑰毫无疑问属于王党派。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希尔德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希尔德?」
     
      「……」
     
      希尔德用空虚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不可靠。在这一点上,路罗伊也是一样的。但是,这个男人只会虚张声势,没有王的器量。他是绝对不可能当上王的。他只会大喊大叫,脑子里却什么也不想。他只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事,对其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他对国王路罗伊嫉妒无比,却没有任何的治国方略。说起来,自己为什么非要保护这家伙呢?确实,王党派与共和派互相敌对,但希尔德并没有对国王一族的忠诚。作为七杖贵族,他确实有自己的骄傲,也有无法原谅篡位者的心情。但是,很害怕。为什么自己要因为骄傲和矜持之类的理由就与那个可怕的诅咒人偶为敌呢?在不断迫近的恐惧面前,某种黑色的东西在希尔德的心中淤积。希尔德注视着王弟费利克斯。
     
      「失、失礼了,派去利里亚的使者回来了!」
     
      「真是让我一通好等!那么,利里亚的回答呢?」
     
      「那,那个…对方不仅把信扔了回来,还极其冷淡地拒绝了我们。而且,逃亡过去的米格尔大人被当作重刑犯逮捕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这是那封信。」

      「快给我!」

      费利克斯把信一把抢了过来,然后粗暴地读了起来。这封让他愤怒无比的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由于贵国的流亡者带来的炮弹,我国的都市坎特贝利遭受了毁灭性的破坏。情况很严重,我们无暇向您派出支援。毋宁说,我们将这个行为视为您与篡位者相勾结的敌对行径。您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不可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没有利里亚的支援,我们岂不是陷入独自面对叛军的境地了吗!」
     
      从王都的密探传来的情报来看,三叶已经完成了军队的改编,做好了向这边进发的准备。所以费利克斯很是着急。率领那支军队的,是一个晋升为元帅的名叫克朗的微不足道的贵族,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据说它的麾下还有黑玫瑰家的塞贝尔。这就是三叶式的为所欲为,但是,士兵的士气似乎也在她的演讲的影响下变得异常高涨。

      希尔德斜眼看着无语的费利克斯,向带来信的男人问道。

      「……我确认一下,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情报吗?」
     
      「是的。这件事已经被船员们传开了。也因此我们连坎特贝利港都进不去了。这件事对我们的冲击很大。」
     
      「米莲妮怎么样了?」
     
      「米莲妮大人并不在别墅,所以无法联络上她……我想她应该已经知道米格尔先生的事了。」
     
      「我明白了,你可以退下了。」
     
      「这和你说的可不一样,希尔德!你不是说过利里亚的支援一定会来的吗?」
     
      希尔德轻轻地安抚着叫嚷着的费利克斯,让部下退下了。米莲妮想通过米格尔贿赂利里亚以换取地位。难道说,她是为了替米格尔辩解而去利里亚了吗?如果她还有理智,那么应该是不会这么做的。或许她逃到了库罗卡斯附近,企图从那边向利里亚施压吧。希尔德虽然不知道米莲妮能带什么伴手礼过去,但是,他很难想象这个有着女狐之称的女人就这样横死在原野上。即使留在这个黄玫瑰,米莲妮的未来也只是个当个未亡人而已。因为蓝玫瑰的州长已经逃走,全州已经被敌人掌握,蓝白相间的共和国旗似乎已经高高飘扬。
     
      希尔德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深深吐了口气,然后转向费利克斯。
     
      「——殿下,根据王都的报告,可以肯定叛军是以卡里亚为目标进军的。如果他们拿下这里,就可以切断利里亚支援我们的道路,还可以同时隔断王党派的黄玫瑰和绿玫瑰,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可是,如果没有利里亚的支援,别说攻下王都了,我们甚至无力维持防御战。」
     
      「你、你在说什么?率领第一师团的梅里奥尔元帅会前来支持我。其他的师团也派来了使者!即使没有利里亚的援军,也没有失败的因素!我是罗莎莉亚正统的继承人,军队必定会集结在我的麾下!现在要做的是争取时间!」
     
      「殿下,时间并不一定站在我们这边。大部分指挥官阶级会支持殿下。但是士兵大多是市民阶级出身。如果优势还好说,但要是在势均力敌的状态下,士兵不知何时就会背叛我们。共和派正在散播全民平等的思想,煽动市民,这种思想会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什么共和主义,只是一群蓝霉菌而已!他们跟绿化教徒一样碍眼至极!都怪哥哥不认真处理才会变成这样!」
     
      「为了阻止蓝霉菌的蔓延,我们必须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为殿下着想,我认为我们应该暂时向绿玫瑰前进。在那里,我们要争取时间,集结兵力,接受海瑟兰德和库罗卡斯的支援。然后再以大规模兵力歼灭叛军,这才是最佳的选择。」
     
      「你、你打算怎么办,希尔德!」
     
      「我想留在黄玫瑰州争取时间,然后再前往绿玫瑰州。就算这个卡利亚市被攻陷,只要之后再夺回来就可以了。若能一举歼灭叛军、消灭篡位者就再好不过了。」
     
      这是真心话。希尔德想争取时间,希望不是自己的某个人能对“她”做点什么。如果要他向大轮之神祈祷的话,他会一整天都去祈祷。所以,请神明想想办法吧
     
      「胡说八道!面对叛军,我怎么可能退缩!」
     
      「殿下。」
     
      「如果在这里逃跑,我就会和哥哥一样背上污名。我是要成为真正的罗莎莉亚王的男人。我不会从卡里亚后退一步。我要在这里等待七杖家的使者,等待各个师团的会合,然后立即向王都贝尔进军!对了,再派使者去利里亚!无论谈判条件做出多大的让步都没关系!」
     
      费利克斯完全不听希尔德的劝说。他就是这样一个唯我独尊的男人,所以无法承认现在的状况。再加上路罗伊也没有严厉地责难过他,所以他更加肆无忌惮了。但是,希尔德一点儿都不害怕。这个男人完全不可怕。因为,他不可能用诅咒杀死自己。即使被他一通谩骂,希尔德也不会变成肉块。所以希尔德完全不怕。他害怕的只有那个“她”。想要承受她的愤怒和诅咒,父子俩都成为那种恐怖的肉块吗?他扪心自问,轻轻叹了口气。
     
      ——答案很简单。

      ◆

      不知为何,伯利兹宫的谒见厅中气氛很凝重。正当我准备攻打王党派的根据地卡里亚时,卡萨布兰卡的大使突然喘着粗气闯了进来,没办法,我只好先应对他。同席的还有外交大臣拉斐尔和军务大臣萨尔特。当然还有很多护卫的士兵。我已经有过很多次被暗杀的经历了,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说起来,光是从我就任总统开始算起,我就已经被暗杀过很多次了。而且每一次都是毒杀呢。看起来很好吃的蛋糕和昂贵的红酒都被动了手脚,我真的很生气。实行犯们的身体都变成了破破烂烂的肉块。虽然还活着,但已经不能说话了,真可怜。然后我审问了吓得半死的其他宫廷厨师和宫廷佣人。结果,因为有很多虽然与犯罪无关但是对王政恋恋不舍的人,所以有一半左右的人都被换掉了。根据我的揣度,我姑且推荐波尔煎饼君担任见习厨师。我觉得他没有胆量给人下毒。就在我觉得肚子差不多饿了,思考起美食的事情的时候,表情严峻的大使发出了怒吼。真是个啰嗦的人啊。
     
      「请立刻把玛丽安殿下和马里斯殿下还给我们!贵国这种与人贩子无异的行为,各国的首脑和舆论是不会允许的!」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呢。拉斐尔外交大臣,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我也完全不知道!」
     
      拉斐尔声音洪亮地否定。其实他全都知道,或者说他就是罪魁祸首。虽然我和他说过,有空的话能不能为新共和国帮忙,但也没有说要他带上赠品啊。有着过剩行动力的拉斐尔先生擅自采取了很多行动。

      事情的一连串的流程是这样的。逃亡到卡萨布兰卡的玛丽安王妃非常担心路罗伊陛下。革命爆发之后,路罗伊生死不明。就在这时,身处卡萨布兰卡的拉斐尔先生收到了我的邀请信,悄悄回到了罗莎莉亚。被王妃请求去调查的拉斐尔先生不加思考地就联络了王妃,告诉了她路罗伊原国王似乎还活着的情报。于是,玛丽安王妃强行带着马里斯王子再次开始了逃亡。

      我虽然对她的行动力、决断力和厚脸皮表示敬意,但应对起来却非常麻烦。不过能让她这么容易就逃走了,说明卡萨布兰卡对她们也不怎么重视吗?马里斯王子看起来很有价值,但是,如果不是以复活罗莎莉亚王国或间接统治罗莎莉亚为目标的话,或许也没那么重要。还不如让他死掉,这种处理方式还更轻松一些。

      虽然我还没见和玛丽安她们进行会谈,但估计很快就会变成不想见也不行的局面了吧。虽然她本人表示不想参加政治活动,但这属实是令人怀疑。如果她不能放弃恢复王政的野心,那到时候就没办法了。她们一家全员都要送上断头台。
     
      「拉斐尔殿下也请不要装糊涂。有很多人目击到玛丽安一行前往贵国的方向!这应该是熟知我国的您安排的吧!」
     
      「不不,我完全不知道!」

      愤怒的大使用手指着他。我感受到了他绝不会退缩的强烈意志。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好好说话。总而言之,他就是想谴责我们,想要同我们决裂。

      「不是强迫,她们难道不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过来的吗?能不能别光凭单方面对自己有利的目击证词就来找我们的茬?」

      「找茬?你身为七杖贵族却杀害国王,篡夺国王的地位,你这种人怎敢说出这种话!这种连神都不放在眼里的行径,简直就是诅咒人偶——」
     
      「大使殿下。请不要对我们的代表三叶大人恶言相向。她是国民的代表,我国的总统。首先,关于路罗伊原国王,他被卷入了激进派和王党派的争斗之中,现在生死不明!我们也想知道他在哪里!」
     
      大使还没说完,军务大臣萨尔特就用力拍着桌子,语气严厉地怒吼道。真是有魄力,实在可怕。他是个最讨厌卡萨布兰卡的老爷爷,不小心开了枪也不奇怪。

      「何,何等暴言!这个国家因为名为革命的暴行,连礼仪这个词都消失了吗!真是可悲!」

      大使殿下哼了一声挖苦道。他的行为过于做作,很像是演出来的。我不觉得他是真心想要挽回玛丽安。虽然他现在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怎么说呢,他的最终目的终究是表现出对我的抗议吧。卡萨布兰卡应该也已经决定好方针了吧。

      「这是自罗莎莉亚王国重生为共和国以来,我第一次与卡萨布兰卡的大使对谈呢。我想确认一下,您是否认为我国与贵国缔结的军事同盟已经成为一张白纸?」
     
      「哼。请直接去问大公殿下。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
     
      「那么,能请您为我安排一下与大公殿下的会谈吗?」
     
      「这个问题我也无法现在回答,请允许我回国后再慎重研究。但是请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我们国家很重视历史、传统和礼节。」

      大使殿下完全不友好。唉,没办法。与他们结盟的是罗莎莉亚王国,而不是共和国呢。但是礼节什么的太有趣了。我差点笑出声来。

      「是吗?我明白了。请转告大公殿下,我国也会对玛丽安殿下和马里斯殿下进行搜索。请您回去时注意安全。」
     
      说着,我强行结束了这次会谈,让大使退下了。萨尔特先生和拉斐尔先生走了过来。
     
      「他的那个态度和最后的发言。卡萨布兰卡恐怕……」

      「嗯,把它看成是敌国比较好。罗莎莉亚正在内乱。他们是打算来分一杯羹吧。」
     
      「三叶大人,对不起。我没想到玛丽安小姐会强行过来。但是我也不能对她置之不理!」
     
      他们毕竟是一起流亡到卡萨布兰卡的好朋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

      「就算玛丽安他们没有逃出来,无论如何,卡萨布兰卡也会对我们发起进攻吧。那边有很多从罗莎莉亚王国逃去的流亡者,如果让马里斯王子担任首领的话,就有了发动战争的口实。」
     
      「…原来如此,的确如您所言。但是,比起战争,卡萨布兰卡本应是个更加重视谈判的国家。还有交涉的余地吧!请务必把谈判的任务交给我!」

      偏心卡萨布兰卡的拉斐尔先生为卡萨布兰卡做着辩护,而萨尔特嗤之以鼻。
     
      「你在说什么蠢话!为什么要如此袒护旧国王一族吗?为了杀鸡儆猴,干脆把他们全都处死不就行了吗?」
     
      「萨尔特大人!您在说什么」

      萨尔特曾经被路罗伊罢免了职务,对此还对王族留有遗恨。而且他非常厌恶卡萨布兰卡出身的玛丽安,也不认可她是王妃吧。虽然他的意见有些过激,但克朗也说过同样的话。反对萨尔特的人大概只有拉斐尔吧。我倒是无所谓,但好不容易让路罗伊活了下来,现在再处死他的话总觉得太可惜了。谁都有过把玩具扔掉之后又觉得太可惜的时候。仅此而已。
     
      本来和声音很大的拉斐尔争论的萨尔特先生也不再奉陪他了。他是个好爷爷呢。萨尔特无奈地改变了话题。

      「先不管麻烦的外来者的事情了。关于卡里亚市的王党派的歼灭作战要怎么办。即使派出主力,我们也不可能攻打到我国与卡萨布兰卡的边境地带。边境的蒙彼利亚州在七杖家的粉玫瑰州的南方,搞不好的话,我们就会遭到王党派的夹击。虽然非常遗憾,但现在最好还是舍弃掉那里。现在也有很多师团没有表明态度,我们实在是应付不过来。」

      「不仅是卡萨布兰卡,我们也不得不考虑东北方向的海瑟兰德联合王国。他们肯定会与绿玫瑰州的王党派汇合。为了避免遭到南北夹击的局面,我们也必须避免和卡萨布兰卡的战争!」

      拉斐尔无论如何都想把话题从卡萨布兰卡身上移开。让这个人当外务大臣可能为时过早,可是我也不知道其他能胜任的人了,总不能一直让所长担任临时外务大臣吧。希望近期能发现优秀的人才。或许有人会来推荐呢。

      「是利里亚在背后行动吧?我还以为利里亚已经因为自己脚下的瘟疫而筋疲力尽了呢,没想到它的行动这么快。真不愧是海洋霸权国家啊。」

      我并没有小看利里亚,而是从它身上感到了一种要从全方位进攻我国的气势。嗯,糟了。但是,很快乐。因为我变得伟大了,所以思考的规模也大了起来,真好呢。

      「这里就请交给我吧。对于卡萨布兰卡,只要把原国王一家的事作为议题,肯定可以进行谈判。虽然多少需要做出一些让步,但可以以此为切入点,寻找条件。比如说,和对方的使者见面。那之后,再来讨论同盟的延续的话题就行了!」

      一脸迷之自信的拉斐尔先生如此提议。同盟真的还能延续吗?怎么说呢,我感觉卡萨布兰卡军在进军卡里亚之后,立刻就会向我国发起进攻。既然是政治婚姻,那么卡萨布兰卡应该也做好了在最坏情况下舍弃玛丽安她们的心理准备了吧。

      「不,太费事了,现在什么都不用做。」

      按顺序挨个收拾吧。首先是卡里亚的王党派。我手里能用的棋子不多,没办法。但是如果他们进攻,我一定会反击。

      「但,但是。」

      另外,路罗伊先生他们暂时就留在我的宅邸中。大概会有人想和他接触吧,到时候就拜托你对这些人进行拘留、审问和处刑了。至少也让路罗伊先生起到帮我们揪出不稳定分子的作用吧。」

      也就是所谓的喂~喂。人会越聚越多呢。路罗伊他们虽然很闲,但种种地,或者看书学习不也挺好的吗?而且还有老执事摩西先生在,也不愁没人照顾。真是让人羡慕的悠然自得的生活啊!

      「明、明白了。」
     
      「阁下,就算暂时放弃蒙彼利亚州,那里的居民要怎么办?虽然我不是很推荐,但也有事先让他们避难的方法在。」
     
      「为什么要让他们避难?自己的国家要由自己来保卫,自己的故乡要由自己来保卫。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指示驻扎部队,在逃离前分发武器。」

      「这样可以吗?因为缺乏统率,我不认为他们能好好战斗。」

      我不期待他们能做到好好战斗。只要能传达革命的狂热,就相当有趣了。在把武器交给他们之后,希望他们能化身为游击队。

      「自由是伴随着责任和义务的,这是没办法的事。而且,你知道吗?越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人,爱国心就越是高涨。因为这是一场与妄图摧毁共和国的反革命分子之间的斗争。如果不想回到贵族统治的时代,市民就必须奋起抗争。请让报社好好煽动一下。」
     
      「我知道了,大家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而拼命的。」
     
      萨尔特先生深深地点了点头。我姑且先说了一下一般的观点。因为萨尔特是强硬派,所以根本不会在意市民的牺牲吧。拉斐尔倒是有点想说些什么的样子。
     
      西北方向是与王党派根据地卡里亚隔海相望的利里亚,东北方向是海瑟兰德,西南方向是卡萨布兰卡。东边的普鲁梅尼亚虽说正与我国处于休战状态,但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它的背后还有虎视眈眈的库罗卡斯。光是这样,罗莎莉亚就已经很不妙了,再加上王党派散落在各处,绿化教徒又在到处乱窜。真的是不愁没有敌人啊!让他们所有人都去死好了。但是那样做的话我也会因为疲劳而消失的,所以努力战斗吧!因为作弊是要付出代价的呢。没办法没办法。

      ◆
     
      「桑德拉。」
     
      「…维克多内务大臣。」
     
      议会结束后,桑德拉向着一脸忧郁的维克多搭话。自那场革命以来,两人还是第一次像这样面对面谈话。
     
      「制定下次选举的制度,制定治理国家的法案。这其实是很有价值的工作,但是,我突然想到,这真的有意义吗?你呢?你能做到什么都不去考虑吗?」
     
      「你是指全权委任法吗?」
     
      「是的。那种邪恶的法律,我们即使赌上性命也不应该让它通过。承认那种东西的国家,不是共和主义国家,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
     
      维克托一脸疲惫。虽然他有一定的指挥能力,但终究还是一般人,根本跟不上事态的进展。在他的脸上,革命前的精悍已不见踪影。

      「嗯,我同意。这只是一个假借共和国之名的独裁国家。但是,没有办法。我们现在没有将种种事项都一一在议场上表决的时间了。我对三叶的想法也表示一定的理解。为了守护我们的理想,如果这个国家崩溃就没有意义了。」
     
      「……为了保护革命而无可奈何吗?」
     
      「是这样的。首先,我们即使表示反对,也会被对方的人数所压倒。三叶派的气势是无法阻挡的。他们是国民议会中的多数派。我们要想推翻他们,只有在下次选举中获得多数派的地位,或者瓦解三叶派。但是,很难吧?」
     
      在继市民议会之后的国民议会中,原本的多数派山脉派因格鲁特斯和干部的死亡而瓦解,山脉派的议员们在先前的混乱中与王党派一同被逮捕、肃清。平原派的维克多受到了拘束,更是有很多平原派的议员看到狂热的市民之后转向了三叶派。大地派在希贝尔的带领下,率先变成了三叶派的一员。可以说,现在的议会中有七成议员是三叶派,三成是其他派系。维克多似乎正在研究各种破解局面的办法,但也只能尽力维持现状而已。
     
      「那个小姑娘所做的,不就是利用威胁和煽动进行的政治镇压吗?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我们在后世必然会遭受抨击。」
     
      「没错,三叶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她迟早会受到报应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让她从那个位置上下来,会有很大的麻烦的。更重要的是,后世的抨击什么的都无所谓!」
     
      扔下这句话后,桑德拉离开了会场。前些日子强行推行的全权委任法,是将三叶的意志凌驾于议会的意志之上的恶法。桑德拉咬紧牙关,几乎要渗出血来。但她并没有辞去议长一职。因为她不想放弃陷入危机的罗莎莉亚共和国。说起来,既然说三叶做的事情不被允许,那么为了推翻政治体制而试图进行武力革命的自己又如何呢——桑德拉必须进行这样的自我批判。如果她用「这是为了达成革命」之类的理由允许了自己的行径的话,那这一点也同样适用于三叶。
     
      实际上,革命已成,国王退位,罗莎莉亚共和国成立了。革命取得了成就。即使这个国家的实际情况是三叶的独裁国家,但是,贵族制度被彻底破坏,其财产也被分配给了贫穷的市民。对过去恋恋不舍的王党派的人也在被逮捕后送上了断头台。三叶依靠理想、实际利益以及恐怖来进行统治。而且,她的统治如今运转得好到令人害怕。三叶的支持者与日俱增,而且开始像她讨厌的绿霉一样繁茂起来。讽刺的是,他们开始萌生爱国意识,开始大声呼喊要用自己的双手守护罗莎莉亚。
     
      「20年吗?」
     
      很长。但是,对于重整国家而言很短。威胁不仅存在于四周,也存在于内部。所以,20年间,就把这个国家交给三叶吧。用她的力量,把内忧外患全部击溃,巩固共和国的基础。无论维克多再说什么,桑德拉的方针都已然确定。入狱期间,她并没有相信妮可蕾娜丝教唆她的「那番话」。但是,她们的目标恰好相同。那么,自己就只要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就可以了。
     
      「三叶,让我们建立一个热爱自由的和平国家,一个人人平等的伟大国家吧。这是发起革命之人的责任。」
     
      桑德拉嘟囔着这句话,轻轻自嘲了一下,然后向办公室走去。

      ◆

      在利里亚王国首相官邸中,利里亚首相詹姆斯·罗德开始了与某位秘密人物的会谈。对方正是给利里亚带来灾难之人的母亲,即罗莎莉亚的蓝玫瑰家代理家主,米莲妮·蓝玫瑰·克罗布。她形容枯槁,身体消瘦,气色也很差,完全是一副病人的模样。但是,她的眼睛里饱含着坚定的意志。“雌狐”还没有死去——罗德首先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米莲妮似乎和库罗卡斯的大使有私人上的交情,她正是利用这层关系,得以恳请与詹姆斯见面会谈。虽然死去的长子的和被拘留的次子给她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但她并没有发疯。詹姆斯觉得这不是在浪费时间,打算姑且听听她的话。
   
      「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很不巧,我很难说出“见到你很高兴”之类的话。若是让我毫不隐瞒地说出我的真实想法,那就是“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之类的吧。」
   
      「阁下,承蒙接见,不胜感激。首先,对于米格尔无意中为贵国带来的那场灾难,我向您道歉。那是恶魔的陷阱。资历尚浅的米格尔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给贵国带来了灾难,但是,他绝不是有意为之。我们只是想阻止篡位者的下贱野心。为此,米格尔认为篡位者的新武器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便将它夺了过来,但是——」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篡位者三叶·克罗布一派的阴谋。米格尔上议院议员殿下只不过是被他们玩弄于掌心而已,是这样吗?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实际上接受了那种东西的我们也只是傻瓜而已,会被当成笑话流传后世。」
   
      「不,绝非如此。虽说三叶的阴谋是一切的原因,但这场灾难的责任在于我们。不过,我们还能帮上您的忙。所以恳请您给予我们恢复名誉的机会和慈悲吧。」
   
      米莲妮深深地低下了头。她所说的“灾难”一词并不夸张。利里亚的海港城市坎特贝利在接受了米格尔等流亡者以及他们带来的“新型炮弹”之后,情况变得非常悲惨。在保管炮弹的兵营里,新型炮弹引起了“谜之大爆炸”,牺牲者众多,最后甚至出现了紫色雾霭,“谜之瘟疫”也蔓延开来。病人们脏腑溃烂,口吐鲜血,不久便会死去。不仅如此,其他的人只要接触到他们吐出的血就会被感染,受害范围一味地增大。最终,就连医生也放弃了治疗,牺牲者仅坎特贝利就达到了上万人。幸运的是,在紫色雾霭消失的同时,新的感染人数似乎急剧减少。坎特贝利市可以说是遭到了毁灭。新型炮弹与紫色雾霭、神秘的瘟疫之间的关联性还不清楚,但应该不是毫无关系。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被称为灾难,这就是现状。
   
      而且,疫病随着运输队被带到了王都林登。在罗德的决断下,感染者和接触过病人的人全部被隔离。他封杀了一切的反对意见,果断地采取了措施,总算是将损失控制在了最小限度之内。但是,情况真的很危险。牺牲者们对罗德的抱怨也实在令他难以忍受。但他完全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若是按照理性来判断,罗德的做法无疑是最佳的,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是,若是从个人感情上来说,不想对同胞见死不救也是理所当然的。
   
      「嗯,我认为在不再受到更多侮辱的情况下离开这个世界也是一种慈悲。」
   
      「阁下,请您一定要大发慈悲!我们一定能帮上您的忙!请您救救米格尔吧,他是我仅剩的,唯一的可爱的儿子了!」
   
      米莲妮失声痛哭。演技和真心话各占一半。对她来说,这里就是分水岭。她也会拼命。罗德冷静而透彻地注视着米莲妮。
   
      那些将灾难带入利里亚的人理所当然地会遭人憎恶。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那些流亡者们完全没有被疫病感染,而这更加助长了群众的愤怒。“立即将那些人全部处刑”的呼声一下子就传开了。实际上,已经有数名流亡者遭到了私刑,被杀害了。对于这种行为,罗德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仅仅下达了保护米格尔一人的命令。米格尔肯定是罪魁祸首,但是从理性上考虑,他把“灾难”带入利里亚,然后自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虽然他与自称是罗莎莉亚共和国总统的三叶有血缘关系,但两人同父异母,而且在政治上是强烈的敌对关系。更何况,米格尔是典型的在革命中失去权力的上流贵族,他没有理由去支持自称国民代言人的三叶。也就是说,罗德判断米莲妮的话虽然听上去很愚蠢,但很可能是真的。
   
      「你说能帮上我们的忙,具体来说是什么呢?若真的能够有利于国家,我愿意听一听。」
   
      米莲妮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水,一副悲怆的表情。而这也是她算计之下的结果。女性真是可怕。罗德多少可以理解库罗卡斯的大使被她迷住的原因了。罗德呼了一口气后,再次开口。
   
      「很遗憾,成立罗莎莉亚共和国的三叶似乎正在得到国民的信任。虽然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但是,她似乎很擅长煽动人民。今后,她只要稳步扩大统治,处理王党派的余党,立场就会很安泰。……身为失去权力的流亡贵族的你,到底能对我国带来什么利益?我确实很感兴趣。」
   
      「我会提供篡位者三叶的情报,以及向罗莎莉亚的权贵们联系的桥梁。」
   
      「哦?」
   
      「我是她的义母,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说出她是如何诞生、如何生活的人之一,而且,我是七杖家的一员。重重堆叠的鲜血和历史是不会那么简单就能抹去的。阁下应该也十分清楚其分量。」
   
      「原来如此。」
   
      听了米莲妮的话,罗德微微点头。的确,关于三叶的情报很有价值。虽说在世间流传的对她的评价不值得相信,但如果是义母的话,可信度就会大大提高。如果能了解三叶的性格、是怎样出生成长的,就能成为解读她的思考的线索。
   
      而且,罗德也不想舍弃与王国中残存的权贵们之间的桥梁。利里亚确实已经确立了海洋霸权国家的地位。但是近年来,利里亚也蒙上了诸如允许新大陆阿尔卡迪纳独立等阴霾。虽然罗德正是盯准了上任首相在那时的失态才获得了首相的地位,但他无法容忍继续给利里亚的威信抹黑的行径的存在。建立一个冠绝世界的伟大利里亚王国正是罗德的野心。
   
      此时,罗莎莉亚王国发生了动乱,这是绝佳的机会。如果可能的话,罗德想将罗莎莉亚化为利里亚通向欧罗巴大陆的跳板。国王也强烈希望如此。但是,革命思想是剧毒,罗德必须看清这次的事件会给利里亚的人民带来怎样的影响。因此,他计划利用罗莎莉亚王国的残党费利克斯来修筑防波堤,却因坎特贝利的惨剧而失败。实际上,即使抛开感情因素,利里亚如今也确实很难立刻调动战力。
   
      「米莲妮阁下知道坎特贝利的惨状吗?很遗憾,我国很难马上支援费利克斯王弟殿下。」
   
      「是的,我明白。我并不奢求太多。我只是希望能帮上您的忙。留下七杖家的血脉和意志是我现在的使命。」
   
      「…………」
   
      米莲妮虽然没有说谎,但也没有将一切全部说出来。无论费利克斯会死,还是王党派会怎么样,对现在的米莲妮来说都无所谓。重要的只有她自己和血亲的存续。也就是说,只要她最后的继承人米格尔还活着,其他的她都无所谓。这是上流贵族特有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但是很好理解。不好理解的家伙才棘手。例如,名为三叶·克罗布的神秘人物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罗德得出了结论。处死米格尔等逃亡者可以发泄心中的愤懑,而将米莲妮当作棋子利用起来亦对国家有益,将两者放在天平上比较,哪一方更重要就显而易见了。
   
      「好吧。虽然我们不能马上释放米格尔上议院议员,但是可以改善他的待遇,也可以为您提供与他见面的机会。之后,根据您做出的功绩,我们会为他提供相应的待遇和环境。虽然我们长期处于疏远的关系,偶尔也发生过战争,但我并不希望大陆陷入混沌与混乱之中。待事情平息后,我们一定能互相理解的。」
   
      「谢谢。感谢阁下的英明决断。我一定、一定会帮上您的忙。」
   
      米莲妮深深行礼。罗德不会放弃任何对己方有利的东西。他打算尽可能地利用米莲妮。重要的只有利里亚王国的繁荣。除此之外的东西,他一概不关心。
   
      罗德开始思考。能利用的东西要全部利用上。如此一来,利里亚需要的便是时间。利里亚能够从殖民地中榨取大量的兵力,集结战力,等准备妥当之后,就可以再次直接进攻罗莎莉亚。到时候就拿七杖家的人当借口就够了吧。

      身为利里亚的棋子之一的绿化教徒当然也会行动,但仅仅如此还不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利里亚应该针对的,是采取了“与罗莎莉亚约定互不侵犯”这种莫名其妙的行动的普鲁梅尼亚帝国。这两国之间的仇恨曾是如此之深,此刻却能如此顺利地实现和平,实在是令人费解。太不合理了。而且,如果硬是要贯彻这种不合理的行径,就必将招致人们的不满。虽然罗德无法理解普鲁梅尼亚皇帝鲁道夫在想什么,但他显然是蛮不讲理地做出了这样的命令。事实上,在普鲁梅尼亚,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掀起了“至今为止的牺牲都算什么啊”之类的批判浪潮。尤其是一直以来持反对罗莎莉亚立场的宰相波尔图斯、被贬职的原参谋总长马格努斯等人。对于利里亚王国而言,他们是最合适的靶子,只要巧妙地煽动他们,就会发生相当有趣的事情吧。
   
      ◆
   
      普鲁曼尼亚宰相办公室中,帝国宰相波尔图斯在看了利里亚王国首相詹姆斯·罗德的信后,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信的内容简单而明快:撕毁与罗莎莉亚之间的互不侵犯条约,一口气攻下王都贝尔。占领后,利里亚不会进行一切妨碍和敌对行为。上面还写着希望两国永结友好之类的戏言。
   
      「…………」
   
      但是,波尔图斯无法对此一笑置之。在皇帝鲁道夫蛮不讲理的命令下,普鲁梅尼亚帝国与名为三叶的篡位者签订了为期20年的互不侵犯条约。明明如果普鲁梅尼亚发起进攻的话,很容易就能攻下罗莎莉亚,此刻却不得不因这个条约而将苦涩吞入肚中。“要做的话就现在做”的想法也一直在普鲁梅尼亚的众人心中徘徊。明明罗莎莉亚如今处于内乱状态,如果再不出手,军部中也肯定也会产生诸多不满的情绪。原参谋总长马格努斯也多次递交请求进攻的请愿书。
   
      「…………」
   
      波尔图斯进一步思考。虽然马格努斯所说的以港口城市为目标的“收割”作战被驳回,但如果是攻打直接攻打贝尔的计划又如何呢?在不刺激利里亚的情况下,普鲁梅尼亚完全可以将目标指向扩大领土。进攻路线是调动德里安特的兵力,途径蓝玫瑰州,一口气攻向王都贝尔。幸运的是,共和国的主力将目光转向了卡里亚市的王党派残党。也就是说,王都中门大开。波尔图斯已经掌握了利里亚因坎特贝利的瘟疫而无法立即行动的情报。利里亚显然是想让普鲁梅尼亚和王党派残党成为革命浪潮的防波堤。如果普鲁梅尼亚有所行动,机会主义的卡萨布兰卡和海瑟兰德也会采取行动。每个人都害怕因为革命而被赶下台——不仅如此,还有可能会掉脑袋。应该趁革命的火势尚小之时将其熄灭。没有利里亚的,对罗莎莉亚的包围网一定会完成。虽然对利里亚言听计从让波尔图斯很不爽,但结果十分的有利。
   
      「与宿敌罗莎莉亚联手,即使天地反转也是不可能的。20年间的互不侵犯,就意味着静观敌人变得强大。出头鸟就是要狠狠地敲打。把罗莎莉亚逼到半死不活的境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也有绝对无法联手的对象在。波尔图斯宰相是这么认为的。无论是地理上还是历史上,普鲁梅尼亚和罗莎莉亚都是无法相容的。双方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无法再这样做了。而且,波尔图斯手中也有方便的棋子。目前,帝国军第3、第4师团共3万人仍驻扎在德里安特。如果是原参谋总长马格努斯中将的话,只要给他寄去一封信,他就会立刻行动吧。虽然不知道还有多少将领会听从马格努斯的命令,但是大部分的将领都在呼吁继续战斗。估计有半数以上的人会服从吧。即使行动的结果不顺利,对波尔图斯也完全没有影响,只会留下马格努斯独断专行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陛下在害怕什么,但如果对“革命”这种行为视而不见,就等于掐住了帝国的脖子。陛下冷静下来之后应该也会意识到这一点吧。」
   
      想起了自从和三叶对谈以后就变得闭门不出的鲁道夫,波尔图斯深深叹了口气。他如今只能期望,如果能拿下元凶的首级,他能变得再次意气风发起来。不仅仅是化为赌场的罗莎莉亚,邻国库罗卡斯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的打算。这个时代已经不允许最高权力者鲁道夫闭门不出了。波尔图斯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开始写信。一封是寄给罗德的长信,另一封是寄给马格努斯的极短的信。


EPISODE 3 说谎的话要吞多少根针?



      在伯利兹宫议会会场中,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周围的文官们都在哇哇地叫着,而我的头脑却出奇地冷静——既冷静,又非常兴奋。果然还是热闹一点比较开心!
     
      「话音还未落,普鲁梅尼亚就向我们发起进攻了!我们立刻派出使者去抗议吧!在没有正式宣布撕毁停战协定的情况下,这样的行为是无法被原谅的!」
     
      「拉、拉斐尔大人说得对。在此之上,我们若是再被包围下去,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如果不能让普鲁梅尼亚改变主意,我们就会被全部杀光!」
     
      外交大臣拉斐尔满脸通红,而财政大臣哈尔基奥面色铁青。一青一蓝的组合真有趣!我不由得想要鼓掌,但还是忍住了。至于其他人,军务大臣萨尔特、内务大臣维克托和法务大臣希贝尔都沉默不语,表情凝重。妮可蕾娜丝所长笑得很开心。国民议会议长桑德拉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克朗元帅一副想要问我怎么办的样子。
     
      这些话我只在这里说哦,哈尔基奥先生马上就要被罢免了。他的继任者名为奈克尔,是个闲人,似乎勉强可堪一用,现在我正在与他交涉。因为嘛,哈尔基奥本人也一直向我哭诉着自己不合适什么的,我就对他说,等你完成一份工作之后就可以辞职了。这份工作就是废除罗莎莉亚纸币。并且我要他在规定期限内,把罗莎莉亚纸币强制兑换成共和国新纸币。兑换比率为3比1。对于原市民阶级,我们还会温情地送上食品配给券。这样做必然会招致混乱,所以到时候就请哈尔基奥先生负起责任辞职吧。我告诉他,这并不是物理上的要砍了他的头,请他放心。这是必须有人去做的事情,所以就算再不愿意做也没办法。对于那种纸屑,无论是什么人来做些什么都无力回天。还是越早止损越好。
     
      「不用派使者去抗议。他们违背了约定,一定会遭报应的。嗯,没错,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的。」
     
      虽然普鲁梅尼亚的进攻并非出自皇帝鲁道夫的意愿,但是并没有什么区别。约定就是约定。罗莎莉亚和普鲁梅尼亚确实定下了停战协定。这是部下擅自所为,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和我没关系——这样的借口固然很好,但我不会承认,也不会原谅。就算他说什么“真遗憾”之类的话我也不会原谅。
     
      「可是…那么…」
     
      「现在该考虑的是要如何应对呢。不过我已经决定好啦。」
     
      「您的意思是?」
     
      「我们要按原计划攻打王党派根据地卡里亚。」
     
      对着提问的萨尔特先生,我简洁地断言道。或者说,我能采取的手段其实相当有限。士兵是不会随随便便涌出来的。不过等到国家稳定下来之后,就会陆续有师团和官兵来与我汇合,或许说是涌出来也没什么问题?总之,现在我的手下有宝贵的共和国第一军团(旧第7师团)三万人,负责保卫首都的亲卫队和以及王都警备局的5千人。顺便一提,还有难民大队的2000人。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是各地的师团,但是我还不清楚他们会不会服从我的命令。那些已经亮明态度的人多少可以期待一下,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背叛,所以不能算数。在不断的压制之后,可以算作我方战斗力的人数总算是增加了。

      但是在这一点上,盘踞在卡里亚的费利克斯王弟殿下的王党派也是一样的。如果他们扩大统治,我方就会逐渐处于劣势。虽然我并不是很擅长下棋,但总感觉就像黑白棋一样!但是相当于“角”的首都由我方控制着。哎呀,好像说是只有初学者才会认为占住了“角”就能赢吧。嘛,不管了。
     
      「原来如此,那么普鲁梅尼亚军那边要怎么处理?目前驻扎在斯特拉斯帕尔州的只有原第10师团的3000余名残兵败将。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从德里安特进攻的普鲁梅尼亚军有大约2万人,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现在正是关乎国家存亡的关键时刻。所以我要去!」
     
      「哈?」
     
      萨尔特一脸无语的表情。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大家的表情很有趣。我心中的我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不过现在轮到我出场了。因为那里是我的庭院!我是总统,也就是说,我是最高指挥官呢。那么我要以“大元帅”的名义出击!即使在元帅中也是“大”元帅,所以超厉害。我本来是打算把这个职位送给克朗的,但她说“元帅”就足够了,郑重地谢绝了,所以这个职位一直处于空缺状态。
     
      「我会带上2000名难民大队前往防御。很遗憾,斯特拉斯帕州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不得不放弃。我会和驻扎在那边的士兵会合,在蓝玫瑰州的交界处欧塞尔大道进行迎击。」
     
      「请不要做傻事!这是自杀行为!现在我们应该暂时放弃对卡利亚的进攻,巩固王都,不对,是首都的防卫!」
     
      拉斐尔先生在说什么傻话啊。巩固防卫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在是争夺统治范围的时候,只是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行动,是扼杀,是支配。没错。顺便一提,罗莎莉亚已经不是王国了,所以应该是首都哦。不过王都贝尔实在太顺口了,确实很容易弄错。
     
      「不行。如果我不去,共和国就会被包围,被践踏。而且,即使我死了,自由也不会死去。重要的是继续战斗下去。我要让大家看到我带头出战的样子。这很重要。这样一来,革命的火焰才不会熄灭!」
     
      我借用伟人的名言,说了些大言不惭的话。虽然有人为此大受感动,但深谙我本性的桑德拉和克朗则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去卡里亚把王党派的人揍一顿吧。那边就交给我吧。那么,小不点儿,啊,不对,应该是总统阁下,你那边有胜算吗?」
     
      「当然有。因为蓝玫瑰州是我的庭院。我会让敌人见识到真正的地狱。」
     
      「哈哈,真可靠呢。那么,我和第一军团将按照原计划通过诺斯贝尔、沿海城市阿明、布鲁约,然后向卡利亚进发。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拿下黄玫瑰州的。副将就由塞贝尔元帅来担任吧。那么,这里的防守要怎么办?」
     
      「这里就交给萨尔特先生和阿尔斯特罗先生了。请你们利用首都警备局和亲卫队做些什么吧。」
     
      「……我知道了。但是,阁下,只带2千人去实在是太勉强了。至少要召集1万人吧。」
     
      「如果我再继续把士兵从首都抽出来的话,首都就会被绿化教徒和隐匿起来的王党派搞得一团糟哦。而且也没有召集士兵的时间了。虽然情况很严峻,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关系,难民大队的各位会想办法的。」
     
      「我虽然认可他们的忠心,但是对于他们的能力…」
     
      「那就要靠气势和毅力啦。」
     
      萨尔特先生一脸完全无法接受的样子。但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如说,不管谁反对,我都要去!因为有全权委任法在,所以没有人能违背我说的话。独裁者万岁。果然我觉得这种法律还是赶快废除比较好,所以就让我尽情期待后世的贤者吧!
     
      ◆
     
      「——等下。你真的要去吗?会死的。」
     
      定下了大致的方针之后,会议解散了。然后,桑德拉来找我搭话。自那件事发生以来,我们还是第一次正经对话。和朋友聊天果然很开心。我不由得展露笑容。能交到很多朋友是很开心的事。
     
      「嗯,我要去。只要我出场,当地的市民们就会觉醒革命意志,或许会有很多人愿意参战。就算我死了也没必要悲观。因为我不能死,也不会死。就算我万一真的死了,也反而会作为革命的象征被传颂下去哦。我是革命的女神。」
     
      希望到时候能有人把我画下来。革命的女神啊。听上去好帅啊。希望能把我的个子画得高一点。
     
      「说什么傻话,首先,你不要拿“革命”这个词开玩笑!」
     
      「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你看,我是国民的代言人,所以要经常说这个词哦。」
     
      「说什么代言人?那也只是你的临时起意吧!」
     
      被说中了。我只是想要王冠而已。但一旦把王冠拿在手里,我就不愿意再让它被别人强行夺去。就算是要把它给出去,那也要遵照我的意志才行。
     
      「桑德拉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呢。但是,不仅仅是这样的哦。」
     
      「你什么意思?」
     
      「我不能原谅那些违反约定的人。如果放任他们不管的话,我的庭院就会变得一团糟。那里是我的地盘。我绝对不能允许我出生的地方被别人占据。绝对无法容许。我不会让哪怕一个人回去,绝对要全部杀光,连一片肉片都不会留下。」
     
      「三叶?」
     
      「……啊,对不起。那个,看来我还是有很多不稳定的地方。果然,与人交往是很难的呢。还是当一个被所有人都害怕的诅咒人偶比较轻松。那样一来,就没有人会接近我,很轻松。啊啊,明明如果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还在的话,我的人生就能更轻松了。会变成这样都是米莲妮的错。虽然我希望她去死,但也希望她在漫长的寿命中饱尝痛苦。格里尔义兄那时候倒是很痛快,不过后来我也想过,要是能让他再痛苦一点就好了。人生果然很难啊!」
     
      「…………」
     
      桑德拉不说话了。她像在观察我似的,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她的眼中不会表露任何感情,所以我完全无法理解。如果能重生的话,我真想成为读心术的专家。
     
      「有胜算吗?虽然难以置信,但你如果真的是打算为了煽动民意而自我牺牲,那就停一停吧。那样做只会流无谓的血。事到如今,你没必要再拘泥于蓝玫瑰州了吧。所谓的七杖家已经失去了意义。虽然与拉斐尔意见相同令我相当不快,但当下最好是重整态势,准备迎击。」
     
      「自我牺牲什么的与我无缘哦。嗯嗯,那样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实际上对“我”来说是有的。大概呢。而且,我就是因为有胜算才要去的。因为那个地方是我的庭院,而且还有很多非常合适的“塔”在。不吝生命的人也有2千人。对方是2万人吧。对于制造地狱而言已经足够了。」
     
      「……我完全无法理解,但好像阻止你也没有意义。全权委任法允许你做出一切行为。明明这种法律的存在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
     
      「啊哈哈,你说得对。等我回来后,我们再一起玩吧。我想学习正确的领导国家的方法。你看,这是我第一年当政嘛。」
     
      「……玩什么的就别开玩笑了,不过,我不吝啬在心情好的时候和你谈谈。与国家领导人和议会密切地沟通意见并不是什么坏事。我没有在奉承你,你也不要忘记20年后的约定。」
     
      「嗯,那是当然。没关系,我不会忘记约定的。约定是很重要的。」
     
      「…………」
     
      「那么,再见了。」
     
      我微笑着挥手,说出了再见。直到我们再次相见的那一天。“再见”真是一个好词啊!





      就这样,我率领着一群脑子不正常的难民大队来到了蓝玫瑰州。最近一段时间里,我实在是太忙了,就连对时间的感觉都变得奇怪了。现在是大轮历587年10月,正是观赏秋天玫瑰的最佳时期。自我当上王,不对,当上总统以来已经4个月了。真是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阿尔斯特罗,你看,玫瑰很漂亮哦。」
   
      「是的!您说得对!真是太棒了!」
   
      「因为这里是蓝玫瑰州,所以果然是蓝玫瑰比较多呢。」
   
      「颜色很鲜艳,非常美丽!这里不愧是三叶大人的故乡!」
   
      这是一个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否定的超绝Yes Man。不知道为什么,脑子最不正常的阿尔斯特罗也跟过来了。因为他拄着拐杖,所以一路上很辛苦,但他还是拼了命地要来。在我说不带他来之后,他就流着眼泪和鼻涕哭了起来,场面实在无法收拾,我只好答应了他。虽说他姑且是难民大队的指挥官,但因为之前是腐败贵族,所以实在是无法期待他的指挥能力。他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只有那永不背叛的忠诚心了吧。
   
      「不好意思,阁下。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守住这里。现在应该暂时考虑撤退。」
   
      「明明国家的最高领导人都特意出动了,难道要连一场仗都不打就夹着尾巴逃跑吗?甘泽尔少将,你说的话真有意思啊。」
   
      我眯起眼睛,看着这位只要被我一瞪就会流着冷汗、脸色铁青的了不起的军人。这个人就是过去曾关照过我的原第10师团长甘泽尔少将。不久之前他还是中将,如今却因为丢失了贝里埃要塞的失态被降职为了少将。当时,在我们从斯特拉斯帕尔驻扎地迅速撤退的途中,他也是带着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与我们会合的。这一次,听说他从军务大臣萨尔特先生那里收到了相当严厉的命令哦。虽然我们有3千人左右的士兵,但是以甘泽尔为首的士官们的战斗意志却是肉眼可见的低。与他们相反,被征兵来的人却意外地很有干劲。他们是有着保护故乡不受外敌侵害的意识之类吧。有爱国心真是太棒了。希望他们努力杀敌然后死去。但是这次会有他们出场的机会吗?会怎么样呢?好期待啊!
   
      「对,对不起,阁下。但是,如果我们只是固守在要塞里的话倒还好说,但是,如果我们要去城市的街道上迎击数量那么多的敌人的话,会落得什么下场呢?毫无疑问,双方的兵力差距一定会如实地显现出来。敌方是2万人,而我们的总人数是5千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啊。」
   
      「甘泽尔少将,如果你那么不愿意战斗的话,那么再次逃跑也是可以的哦。不过,阵前逃跑在罗莎莉亚军中是无法被原谅的吧?我在士官学校学习过这种事哦。我说的有错吗,阿尔斯特罗?」
   
      「没错。绝对不能违抗三叶大人的话。否则要判死刑。」
   
      「那么,如果少将逃跑了的话,就请你杀了他吧。因为他已经是第二次了呢。不过,果然还是太可怜了,还是把他送上断头台吧。」
   
      「我知道了!」
   
      随着阿尔斯特罗发出的信号,从难民大队中选拔出来的只有着装非常华丽的亲卫队站到了甘泽尔少将的两侧。甘泽尔的脸色变得如蓝玫瑰一样,嘭嘭地摇着头。我懒得做多余的解释,所以仅仅行使了特权。最高权力者是可以这样做的。嗯,现在我也知道为什么独裁者都无法停止独裁了。但是,我是一定会遵守约定的,等任期一到,我就一定会放弃。毁约的话,要吞一千根针什么的——虽然我的知识中没有这句话,但它确实是存在的。因为准备一千根针很麻烦,所以我觉得一百根就可以了。不过,我觉得一百根针只是对撕毁约定的惩罚,至于能不能得到原谅则是另一个问题。所以,我还是会好好地带上了断头台!
   
      「啊,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
   
      「阁、阁下,请问是什么事?」
   
      甘泽尔少将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虽然他身上有很多勋章,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将军的样子。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留在处于劣势的共和国里呢?真是令人好奇。
   
      「为什么你没有投降或者逃亡呢?少将是一名贵族,应该对共和国没有一点点忠诚之心吧。」
   
      「您,您在说什么。我、我着有作为军人的骄傲!向宿敌普鲁梅尼亚投降,或者逃命之类的事,即使是开玩笑我也不会去做!我的这条命早就献给国家了!!」
   
      「嗯——」
   
      他唾沫横飞地反驳我的样子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不认为有这种自豪感的人会把部下留在要塞里自己溜走。而且,他没有说共和国,而是故意用了“国家”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所以,他在说谎。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但是,如果我现在杀死本就很少的友军,那就是我自己的损失了,所以我原谅了他。最高权力万岁!
   
      「啊哈哈。看来革命发生时,你的情况和位置都很糟糕啊,少将。」
   
      「什、什么?咳咳!」
   
      「啊哈哈哈哈!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我想把各种各样的话送给你哦!彼此,为了不死而竭尽全力吧!不过反正我是不会死的!」
   
      真可怜啊,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甘泽尔少将几乎没有对共和国的忠诚和身为军人的自豪吧。他只是因为被放在了斯特拉斯帕尔这个糟糕的位置上才没来得及逃跑而已。因为之前的败仗,他的名声一落千丈,所以很难逃到普鲁梅尼亚去。因为,普鲁梅尼亚也会说:接纳无能之将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当时的双方还处于互不侵犯的状态呢。还有就是,就算他想和王党派勾结造反,他的兵力也很少。而且他离我的庭院蓝玫瑰州很近,很有可能会被迅速击溃。所以他才无法动弹吧。真可怜啊!
   
      正当我鼓励甘泽尔少将的时候,一位文官来向我搭话。
   
      「三叶大人,我们马上就要到达蓝玫瑰家宅邸了。要按原计划进行吗?」
   
      「嗯。请给我三天时间。我有点事情要做。在这期间,请大家和甘泽尔少将保持最低限度的沟通与计议。累了的话也可以自行休息哦。」
   
      「明白了!」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虽然现在正在打仗,但我还是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在阿尔斯特罗拖着腿离开后,众多文官轮番逼近了我。军事和内政方面的事我都不太了解,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只是判断是否同意。困难的事情则由大臣和议会的人来考虑。大体上是OK的,但是偷偷地通过限制我权力的法案是不行的。在这几个月里,我把「反革命罪」的称号当作礼物,送给了最为冒头的抵抗势力,把他们送上了断头台。最近就没有再发生那样的事了。虽然由我来说有点过分,但是恐怖政治真的很可怕啊!不过,做得太过分的话会有反作用力出现,所以需要注意。据说也有利用这种手段,让抵抗势力现形的方法。政治真厉害!
   
      「阁下,会谈已经准备完毕。您真的要去见他吗?」
   
      「嗯,光用信件交流是不够的,我还是得直接与他见个面。现在,煽风点火的人正在到处乱窜,要是随随便便就上了当的话是会死的。」
   
      「阁下。不如说,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
   
      「所以我要直接去确认。」
   
      我无视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文官先生,向我怀念的家走去。虽然我现在把它借给了原国王,但它还是我的家。从窗户看到的景色非常美丽——除此之外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我满意就够了!
   
      ◆
   
      蓝玫瑰家宅邸,监视塔。这个监视塔是用来关押麻烦人物的哦。顺便说一下,塔并不是蓝色的,只是个普通的石造建筑物而已。之前我给它装饰上的骨饰也已经被好好地撤掉了。这座塔的职责似乎是尽早察觉逼近的敌人,但更主要的作用似乎是监狱。缺点就是有些霉味、而且光线很暗,但能让人的内心非常平静。这座塔是我的最爱。从我的寝室的窗户看它,能看得非——常清楚!
   
      「…………」
   
      「…………」
   
      在这个监狱塔的房间里,我和原国王路罗伊面对面坐着。门前有武装的亲卫队把守。路罗伊看上去并没有特别憔悴,身体状况也很好。相对的,我们之间的气氛相当沉重,但是也确实没有什么热烈的话题可以聊,没办法。每当陷入这种尴尬之中时,人们似乎都会说起家人的话题吧,所以我也来试试看吧。
   
      「能和玛丽安她们会合真是太好了呢。她们过得还好吗?」
   
      「嗯,她和家人们安稳地生活在一起。你——这个称呼太不敬了吧?给阁下您添了那么多麻烦,我非常抱歉。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找过来。」
   
      「在这个房间里,你怎么叫我都可以哦。我不介意。」
   
      「……是吗?那么仅限这个房间里,请你原谅我的失礼吧。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问你,那个时候因为太混乱,我没能问出来。」
   
      「这是难得的机会,请不要客气。」
   
      「你为什么想当王?」
   
      「为了把我的存在深深铭刻在这个世界上。为了把我的名字铭刻在记忆和历史上。这样一来,我们就能获得永远的存在。你不觉得很棒吗?」
   
      我笑了。路罗伊先生眨了眨眼睛,然后静静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无法理解。对于生来就继承了国王的地位的我来说,肯定永远都无法理解吧。」
   
      「啊哈哈。就算你不理解,你的名字也会刻在上面哦。不过我觉得,如果你被我杀死的话,估计就能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了吧。」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对于你们来说,让我活着没有什么好处吧。无论怎么想,都是杀了我比较好。」
   
      「事已至此,我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无论怎么做都没什么区别。我在说杀了你比较好,但是我想要改变历史。啊哈哈哈哈,真搞不懂是什么意思啊!我真想试着打开自己的脑袋,看看我到底哪里是稳健派!哎呀,但是这么一来我就会死掉呢。」
   
      我嗡嗡地摇了摇头,表示否认。自己对着镜子打开自己的脑袋什么的,无论怎么想都是脑子出了问题吧!路罗伊先生也很吃惊。或许是出于关心,他改变了话题。
   
      「我从管家摩西那里听说了很多事。他说,共和国现在正处于非常严峻的状态。这和你要找我说的话有关吗?」
   
      「嗯,是的是的,我想和你确认一件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
   
      「玛丽安小姐好像在进行各种各样的活动。还有人假扮成佣人进进出出,被我们逮住了。虽然他一直不愿意开口,但在我们对他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之后,他就喋喋不休讲出了很多有趣的事。」
   
      「……………………」
   
      这个蓝玫瑰州是我的庭院。虽然贵族、富裕阶级和神职人员对它的评价很差,但多亏了善心政策,市民阶级对它的评价却很好。虽然那不是一个能一直持续下去的措施,但现在毕竟是紧急时期嘛。因此,据说软禁路罗伊先生的这座宅邸受到了市民们的严密监视。忠实的市民们接连向我告密,玛丽安女士的动向早已被我看了个一清二楚。
   
      玛丽安原王妃殿下的目的很简单:让路罗伊重登王位。简单易懂,非常好。她给普鲁梅尼亚的一位名叫马格努斯的中将送去了书信。信的内容简单来说,就是让他担任攻打首都的先锋。
   
      「恕我直言,你还想再当回国王吗?」
   
      「不,我不想。」
   
      「即使那是玛丽安的希望?」
   
      「即使是妻子的希望,我也无法胜任王。我并不是一个能对大事做出决断的男人。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拯救国家于动乱的。所以,我做不到。」
   
      「现在的话,你也可以加入普鲁梅尼亚军哦。请你们全家一起去吧。这是特别服务哦,我会放过你的。你看,人类就是这样的吧?即使被再三叮嘱不要去做多余的事情,他们也会想去做。所以,即使你到那边去,成为攻略贝尔的先锋也没关系。只有现在,我才会特别放过你。」
   
      下一次我是不会原谅的。
   
      「不,我打从心底对你有所顾虑。我的真心话是,我已经不想再被人利用了。」
   
      「可是,王党派的人好像还没有放弃。你的弟弟费利克斯先生也是。你不去帮忙也没关系吗?」
   
      「费利克斯有费利克斯自己的考量。其他的人也是,我无法阻止他们。」
   
      「是吗?」
   
      「从王的咒缚中挣脱出来,成为了普通的路罗伊之后,我才终于感觉自己获得了自由。那场革命让罗莎莉亚从王国变成了共和国,在这个过程中,不仅是市民,就连我也得到了救赎。我现在的乐趣就是和儿子马里斯一起造锁。我甚至在想,有朝一日,我要开一个锻冶工坊,我真心享受现在的生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路罗伊展露笑颜。他的这份悠闲真是令人羡慕。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也能拥有豪华的宅邸,可以享受家人团聚的乐趣,可以埋头于自己的兴趣,还有管家摩西和许多随从。他一定非常快乐吧。我果然还是觉得把他送上断头台比较好。不过嘛,事到如今就算杀了他好像也得不到什么乐趣。
   
      「——也就是说,路罗伊先生非常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丝毫不想参与到她的阴谋之中吧。那么,接下来就请你和家人好好谈谈吧。」
   
      我刚一站起来,亲卫队就迅速打开了门。门外是被亲卫队包围的母子俩。玛丽安王妃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马里斯王子则是一脸困惑。路罗伊先生也张着嘴僵住了。不过,这是一个能让他们倾听彼此的真心话的好机会吧。之后就是家人之间的愉快对话了。我还有我要忙的事。
   
      「那么,接下来的三天里,我都会待在最上面的房间,吃饭也都在那里。」
   
      「真的可以吗?与其待在那里,还不如留在野营地吧。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为您准备房间。」
   
      「没关系的哦。因为我以前就有过这样的经历。这一次,我可以专心地消磨时间了,所以完全没有问题。出什么问题的话请联系我哦!」
   
      我向亲卫队轻轻打了个信号,走上了狭窄的楼梯。这是一间令人怀念的牢房。又黑,又窄,又恐怖,真是太棒了!我紧握着已经变成紫色的蓝玫瑰之杖。这是从我父亲那里得到的,只属于我的珍贵宝物。那么,歇口气之后,我就来让玫瑰绽放吧。虽然真的很辛苦,但是我会一个人尽全力加油的!


EPISODE 4 梦想、理想、以及恐怖



      在克朗的率领下,罗莎莉亚第一军团的3万人正按原计划向诺斯贝尔前进。距离首都很近的诺斯贝尔中没有发生任何叛乱,全城毫无抵抗地迎接了克朗等人。以新市长为首,市民们高喊着“共和国万岁”、“三叶大人万岁”,气氛无比狂热。在广场上安放的断头台旁,旧市长的首级和“反革命分子”的牌子一起被示众。
     
      「真是狂热得不得了啊,帕特里克。要是小不点儿看到这副场景的话,肯定也会瞪大眼睛吧。」
     
      「是的,阁下。处于我们控制之下的都市对三叶大人的支持率异常的高。难道是国家保安厅的阿尔斯特罗殿下的宣传战略起了作用吗?」
     
      「哈哈哈哈。阿尔斯特罗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他的能力姑且不论,反正他是绝对不会背叛的。他本人大概确实是在疯狂地工作吧,但他却不可能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他很适合去镇压抵抗势力,但并没有足以煽动平民的政治伎俩。」
     
      克朗笑着表示了否定。在三叶的指示下,阿尔斯特罗率领难民大队彻底肃清了首都的抵抗势力。克朗虽然对三叶的这种做法表示认可,但她并不认为仅靠恐惧就收获得人们的支持。自革命成功以来,已经过了四个月了。那场大混乱已经平息,人们也是时候从达成革命的狂热中清醒过来,看看现实了。仅靠初期的善心政策是无法阻止人们做这种事的。现在,虽说税确实是多少降低了一些,但是人们的生活不可能一下子好转。此时,正是人们对新政府产生不满也不奇怪的时候。——可是。
     
      「她的人气不但没有下降,反而还在上升呢。国民的代言人、国家的母亲之类的,这种连她本人都知道是在开玩笑的演讲,真的会有那么多当真啊?真是的,一群笨蛋。」
     
      「克朗阁下。您太不敬了。」
     
      「其实元帅您也是这么想的吧?她在演讲的时候,我可是拼了命才没笑出来哦。」
     
      塞贝尔元帅责备了克朗一句,但克朗一笑置之。最该皱起眉头的,明明是这位七杖家的老人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革命的狂热已经平息,已经到了开始看清现实、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了,但是,还是有什么飘飘然的东西留了下来,难以捉摸。可以说是某种气场吧。」
     
      「……气场?这也太抽象了。」
     
      「是吧。虽说如果被她本人听到的话,她肯定会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但是,这简直就是宗教啊。神明大人就是伟大的三叶总统阁下。」
     
      抵抗势力称“三叶派”及其信奉者为“蓝霉菌”,而这已经逐渐变得不再是玩笑了。它们确实开始蔓延了。虽说如此,与真正的霉菌不同,蓝霉菌不会吸毒,也不会自爆,而且可以以沟通为目的进行对话。哪边更好自是不必多言。
     
      「《国民新闻》、《革命新闻》等大型报社明显在支持三叶大人。虽然他们有时会对部分政策进行指责,但指责的对象也往往是内阁成员,从未涉及过三叶大人。」
     
      专门撰写过激批判的报道的报社,在革命时期基本上都被打垮了。现在存续下来的,都是些懂得分寸的报社了。换言之,就是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吗?还是说是自发性的?就算是小不点儿主导的与普鲁梅尼亚之间的和平政策,从结果上来看,我们还是被进攻了。即使被抨击为失策也不奇怪。」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她能够说服普鲁梅尼亚皇帝、暂时达成互不侵犯条约已经很了不起了。实际上,我们也确实没有余力对付普鲁梅尼亚…。只是,这一切最后是白费工夫。对共和国的人民来说,结果只是敌人又增加了一个而已。因此,人民之间会出现对三叶大人的谴责之声其实也不足为奇。」
     
      「确实如此。但是并没有。」
     
      克朗对塞贝尔的话点了点头。三叶突然间就要与普鲁梅尼亚签署互不侵犯条约。没有人认为她能成功,但她却成功了。虽然后来她遭到了普鲁梅尼亚的背叛,但她至少曾经成功过一次。普鲁梅尼亚在没有宣布撕毁条约的情况下就对罗莎莉亚发动了突袭,导致其外交声誉一落千丈。无论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他们都会留下“无视条约进行偷袭”的负面评价。因为外交是有最低限度的规则的。或许普鲁梅尼亚是不惜付出这样的代价也急切地想要扩张领土,但若真是如此,他们一开始就不要签订这样的条约不就行了吗。如果是想争取时间的话,他们也可以采取保留态度。真不知道鲁道夫皇帝在想什么。对于克朗来说,这也终究是个无法理解的事态。
     
      「但是现在,国内对无视协定发动进攻的普鲁美尼亚的指责之声占了压倒性的优势。一部分弱小的左派报纸似乎在指责三叶大人,但是首都的市民谁也没把他们当回事。不如说,拥护三叶大人的呼声越来越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应该是有人在利用手下的棋子煽动人民吧。虽然小不点儿确实有这样的资质,但那个人肯定是想把她从单单一个“人类”奉为“偶像”吧。我并不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但她的做法还是老样子让我很不舒服。」

      克朗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戴着眼镜的阴险女人的样子,不由得咂舌。她原本属于山脉派,是向市民灌输革命思想的人,应该很擅长煽动工作吧。

      「克朗,你有什么线索吗?」
     
      「是啊,我知道一个人。我不知道那个坚定的共和主义者为什么要支持小不点儿。大概是改变信仰了吧。她明明是该做下自我批判,然后隐退或者自杀的。她也变得柔软许多了啊。」
     
      「…………」
     
      克朗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塞贝尔和帕特里克,叹了一口气。观察首都的形势、考察人们对三叶的支持率固然很重要,但她同时也不能忘记思考今后的方针。虽然克朗并不是三叶,但现在的时间是真的不够了。克朗率领的第一军团是一支精锐部队。塞贝尔锻炼出来的士官们都颇为能干。在克朗就任元帅时,这些能干的人都得到了晋升。例如,利马晋升为上校,帕特里克也从中尉晋升为少校。而这都源于克朗的推荐。还有,其他从士官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也都归她指挥,同期的莱顿、森雷特、莱托尔等人也都当上了中尉。士兵们无论服役经历如何,只要能力和表现够强就能得到晋升。如果有时间的话,克朗还想和萨尔特一起进行军制改革。如今,战争已经进入了比拼火力和机动力的时代。也就是说,必须准备更多的大炮才行。可是不仅是时间,钱也不够。克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已经当上了上校的利马敲门出现了。还是老样子,他的表情十分认真。这份坚实又从不畏缩的本领实在难得。
     
      「阁下,失礼了……希尔德·黄玫瑰寄来的信到了。」
     
      「终于来了啊。快给我看看。」
     
      克朗接过黄玫瑰家家主希尔德寄来的信,读了起来。她已经和希尔德打过几次交道了。一开始,她还怀疑对方是在搞什么阴谋,但是,对方似乎也意识到得不到利里亚的支援的己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情况相当不乐观。尤其是希尔德,他既害怕又悲观,甚至恳求现在就马上脱身。而且他还希望向三叶谢罪,以谋求活命的机会——并且没有附带任何其他的诸如“要求地位”之类的条件,可以说是无条件投降。
     
      「哈哈。这家伙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在王国时代,他应该是掌握议会的多数派的人吧。」
     
      「嗯—。希尔德虽然很会玩弄计谋,但他的血统导致他自尊心极强。他明明应该不是会做出这种丢面子的事的男人。我也无法理解。」
     
      从克朗的手中接过信件的塞贝尔也摇了摇头。
     
      「算了,敌人越少越好。这里就接受他的投降吧。这样一来会比较轻松。」
     
      「可是,真的可以吗?那家伙是典型的上流贵族,而且是纯粹的王党派,是我们共和国国民的公敌吧?我不认为他能得到人民的支持。」
     
      「嗯?无论是贵族还是神职人员,都是罗莎莉亚的国民。如果他今后能遵守共和国的方针,无论是谁都会接受。报社也会考虑考虑,肯定不会写对这种自己不利的内容。」
     
      不过,他是与三叶有着宿怨的米莲妮的亲戚,感觉有些糟糕。最坏的情况下,克朗可以提议让希尔德去隐居。至于是否要剥夺其名誉姓氏就交给三叶决断了。这就要看希尔德道歉的结果了。而这已经超出了克朗的职责。
     
      「…………」
     
      「不过我还要追加一个条件,那就是把希尔德的儿子利马斯收进我的麾下,让那个笨蛋当人质兼任联络员。」
     
      「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还有一件事也是认真的,塞贝尔元帅。请你和你的儿子马尔科联系一下,告诉他绝对不要离开黑玫瑰州,也请他压制一下他麾下的师团。只要他不让手下的师团做出反共和国的行动,就是大功一件。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这样做都不会对他不利。」

      黑玫瑰州没有加入王党派的起义。但视情况,他们大概会行动吧。听说马尔科和他的父亲塞贝尔不同,喜欢政治上的策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上个保险而已。当然,我一定会攻下卡里亚。王弟费利克斯很碍事,所以我要杀了他。不过,欧塞尔大道那边会如何呢?不管小不点儿有没有人气,她所面临的严峻状况都不会改变。要想扭转这种劣势,需要相当大的奇迹。光靠气场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是不行的。」
     
      克朗的眼睛里充满了野心。战斗力越多越好。无论是王党派还是其他党派,只要她能将他们收入手中,之后就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大家都同为罗莎莉亚人。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好了,快到午饭时间了。先解散吧。填饱了肚子之后,我们就准备向沿海城市阿明进发。进军速度越快,对我们就越是有利。加油吧!」
     
      克朗拍了拍手,发出号令。除了副官帕特里克之外,所有人都解散了。克朗把帕特里克叫到了附近。
     
      「你一直想说些什么吧?没关系,说说看吧。」
     
      「……阁下。我们现在就返回吧。现在是占领首都的绝佳机会!」
     
      「哈哈,一向冷静的帕特里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我允许你们持有各种各样的观点,但是如果不好好思考的话,会活不长哦。」
     
      「但是,现在是最佳的时机。首都的防卫力量只有5000人。我们之后再镇压卡里亚也不迟。我知道这将是一场艰难的行军,但是阁下您应该可以做到。」
     
      「原来如此。」
     
      克朗对帕特里克的话点了点头。克朗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样做。她的野心始终是登上顶锋。为此她可以不择手段。虽然也会考虑友情,但她并不会为此而停下脚步。这就是她的性情。尽管如此,当时的克朗之所以还是对三叶说要等20年,是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我就一个一个问吧。解决下属的烦恼也是上司的工作呢。现在,我得到了三叶的信任,被任命为第一军的统领。我有背叛她的大义吗?」
     
      「大义之类的可以事后再编。只要把那个罪恶的法律,也就是全权委任法当作攻击对象,我们就有可能操纵舆论。」
     
      「其有一定道理。其次,我在国民中的名声并不高。因为我并没有在重大的战争中立下过战功。这样一来,即使我掌握权力,也无法得到国民的支持。」
     
      「完全没有问题。有阁下的力量,掌握权力后完全可以获得支持。您有那个魅力和统帅力。」
     
      「哈哈,虽然由我来说有点那什么,不过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那么,接下来是最大的问题。怎样才能杀死三叶?」
     
      这是最棘手的问题。帕特里克做出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于是克朗又问了一遍。
     
      「原来如此,如果她能死在欧塞尔大道的话省事了。那样一来,由小不点儿的信奉者组成的难民大队就全都消失不见了。不过,万一她赢了,或者活下来并且逃了回来,那就是大问题了。看到我们背叛之后,小不点儿会做些什么呢?真是太可怕了。」
     
      「在那种战力差距下,我不认为她能赢,不过,如果她逃了回来,那么我们就把她逮捕,以停战协议一事遭到破坏一事的失策追究责任,将她处死就行了。」

      对于帕特里克出于常识的意见,克朗不由得苦笑,如果这样做,事情就能顺利进行的话,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所以我不是说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吗?在我所知的范围内,小不点儿应该在士官学校和要塞战中死过两次了,要是再算上传闻的话,可谓数不胜数。但是她现在还活着,这是为什么?」
     
      「开什么玩笑。世上不存在杀不死的生物。诅咒人偶只是在形容她的容貌,她不可能有不死之身。」
     
      「就算她是妮可所长造出来的东西?那个人可是真的实现了不老。虽然受益人只有她一个人,但这样的她就算造出不死之身的怪物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克朗指的是旧王魔研、现共和国魔术研究所的妮可蕾娜丝所长。妮可蕾娜丝显然对三叶怀有特殊的感情。虽然克朗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情,但在看到她的那种不死之身之后,克朗会觉得妮可蕾娜丝与三叶的诞生有关也不足为奇。就算说三叶是某种生物兵器,她也可以接受。
     
      「但,但是,如果杀不了她的话,阁下的时代就永远……」
     
      「所以我们才定下了等待20年的约定。小不点儿也说了要等20年。仅需如此,我就能看到很多事情,也能明白很多事情。我也能逐步巩固权力、扩大势力。」
     
      「…………」
     
      「帕特里克,你听好了,我不会阻止你擅自去调查小不点儿和妮可所长。但是,你要慎重。你一定要极其慎重地行动。否则,你就会变成肉块死去。小不点的诅咒可不是闹着玩的。」
     
      克朗用手指用力戳了戳帕特里克的额头,发出警告。然后,她冷冷地告诉他。



      「但是,我会认真听取你的意见。或许,在欧塞尔街道的战斗中,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所以我才要特意上个保险。」
     
      「我,我知道了。」
     
      「还有,帕特里克。你要做的不只是这些。你要用手下去探听桑德拉的动向。那家伙实在是太可疑了。然后,你要把首都的局势和其他国家的动向都一一报告给我。屏息潜藏的绿化教徒在做什么?国内真的没有抵抗三叶的势力了吗?……情报就是力量。虽然这是一项很难的工作,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做够做到。」
     
      说完之后,克朗咬了一口又硬又难吃的面包——仿佛是要扼杀心中蠢蠢欲动的野心一般。她真心地祈祷好友三叶的胜利。但是,她也有着希望三叶在战败后即刻战死的愿望。克朗一边反复回味着口中的味道,一边发现自己这个人真的是无可救药,于是,她一口气把水灌进了口中。

      ◆

      阿穆鲁皮耶塔宫,议长办公室。决定国家未来的国民议会便存在于这座历史悠久的宫殿中。在其中的一个房间,桑德拉正在专心致志地工作。她每天都被平原派骂为变节者,又被山脉派的幸存者骂为叛徒。但是,桑德拉仍旧面不改色地出席议会。自从做出那个决断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定下了自己的前路。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这时,桑德拉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她也没必要问是谁。
   
      「门开着。进来吧。」
   
      「失礼了,议长。」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阳奉阴违地向她行了个礼。他就是国家保安厅副长官杰罗姆。代替腿脚不便的阿尔斯特罗、处理实际业务的人正是这个男人。他的口气十分轻浮,履历也绝非值得信任。他原本是和维克多一起行动的平原派议员。但看到山脉派得势之后,他就迅速投奔了山脉派。革命后,最先加入三叶派的人也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从前的桑德拉确实很讨厌这种没节操的行为。但是,他实际上活下来了,也就是说,他具有审时度势的能力。而且自发性地与各报社进行幕后交涉的就是这个男人。只要有能力,就不会过问过去,这就是共和国的新体制。再加上本人的推销,无可奈何地推荐他担任要职,但这种轻浮却让人束手无策。
   
      「我从议长介绍的汤姆森那里听到了相当美妙的故事。那些文件也已经得到了确认。这样一来,证据已经十分充分。之后只要有您的批准和革命法庭的指示书,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我知道了。把这个交给审判员吧。三叶那边我会派人去说。」
   
      桑德拉把署有自己名字的信函交给了杰罗姆。杰罗姆露出满意的微笑,接了过来。国民议会的议员具有免捕特权。这是为了保障讨论的自由。但是——还有这样的附加条款:若是有议长的同意和革命法庭的逮捕指示书,便可以对当事议员执行逮捕。
   
      「谢谢。这下子总算是清净了。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些人的坏话和谩骂了。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声音还是挺大的。虽然赢得了民众的支持的人是我们就是了。嘛,也可以说是正在赢得吧。不愧是经过那个格鲁特斯的指导的人啊,您的手法属实精妙。」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哈哈哈,我只是在佩服您而已。虽然我也被人揶揄为“墙头草”,但果然还是怎么都胜不过议长您啊。曾经深受格鲁特斯代表信赖的山脉派的年轻女斗士,如今却是三叶派麾下的国民议会议长。这实在是无法复制的伟业。」
   
      「我不是三叶派,也不属于任何组织。」
   
      「这么想的人只有你自己,议长。不,其实你也不是真心这么想的吧?」
   
      「…………」
   
      「革命前,您的演说真是血气方刚,相当有力量。您年轻、清廉、说话既有条理清晰又有说服力,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魅力。我的意思是,您是一位出色的活动家。但是如今的您却像这样充当独裁政治的帮凶,在这种东西上签字。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杰罗姆面带笑容,甩了甩手中的信。桑德拉抬起头瞪着他,但他并没有停下嘴。
   
      「难道,这就是您所期望的国家体制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确实算得上理想。」
   
      「光靠梦想和理想是无法成事的。就这么简单。我知道全权委任法是个恶法,但是,国家现在处于非常时期,推出这种法律也是无奈之举。作为引领国家团结的象征,三叶已经做得很好了。」
   
      引导人们的是梦想和理想。但是,要想铺好前进的道路,缺少力量是不行的。桑德拉只是学到了这一点而已。如果没有力量,就什么都做不了,只会被压制和扼杀。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三叶有着这种力量。所以她才能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了王冠。
   
      「确实,首都里已经几乎没有人会公开说三叶大人的坏话了。作为国民的代言人,三叶大人就像太阳一样照亮了人们的道路。我也很想与她谈谈这个国家的未来啊。」
   
      「三叶有着吸引人的力量,但这还不够。我们的议会和国民如果不能“正确”地团结起来,共和国就无法成立。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没有容许反革命言论存在的余地。」
   
      共和国是个容器。三叶的独裁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她的任期到大轮历607年为止。她一定、绝对会遵守这个约定。不如说反而有可能提前。桑德拉应该做的,就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巩固共和国体制,将三叶作为共和国国民的象征放入容器中。为此,桑德拉积极地利用三叶派的人进行煽动工作,至于手法,则是她在山脉派时期通过多得不能再多的实践学到的。
   
      「您的意思是,我们正是为此而散播恐怖吗?虽然由正在实行的我来说有点过分,但这真的很可怕啊。而且,国民们也会对此视而不见——因为他们害怕那些事降临到自己身上。对于不利于自己的事,只要不去看、不去问,然后高喊共和国万岁、三叶万岁就能放心了。哎呀呀,这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国家啊。」
   
      「我不是说过了吗?光有梦想和理想是不够的。对于身处内忧外患的罗莎莉亚而言,现在正是需要力量和恐惧的时候。国民们也应该明白这一点。他们比你想的更加聪明。」
   
      「真的是这样吗?不,如果是议长说的话,那就一定是这样吧。」
   
      「…………」
   
      其实,桑德拉也微微希望国民能意识到这是煽动政治。但是,计划的进行比她想象中的更加顺利。三叶被神化了。如今,凡是指责她的人都会被当成反革命分子。三叶似乎知道,如果有人对政策产生不满,那么就只需要抨击对应的内阁成员和其手下就可以了。三叶以“全是未能尽到职务的人的责任”的说法,让自己避免被追究“任命”上的责任。顺便一提,现在被抨击的人是原腐败贵族、财务大臣哈尔基奥。他正在被追究缩小善心政策、在废除罗莎莉亚纸币的过程中引起混乱的责任,马上就要辞职了。
   
      「也就是说,大家都愿意面对现实了吗?然后,该说是少女也长大成人了吧。恭喜您。」
   
      「想愚弄别人的话,你还是去别的地方吧。和你不一样,我很忙。」
   
      「不不不,开什么玩笑。我也真的很忙啊。因为我的上司扔下工作,跟着饲主跑了啊。不过,虽然我不认为普鲁梅尼亚会老实下去,但在这个节点上,还真是有点难办啊。」

      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杰罗姆咯咯地笑着。桑德拉压抑着焦躁,向他问道。

      「没想到最擅长逃走的你竟然留下了。难道你认为三叶会赢吗?」
   
      「那个,该怎么说呢?现在的体制对我来说确实是最理想的。嘛,如果她输了的话,那就到时候再说吧。正如议长所说,我对自己的逃跑能力很有自信。不过反过来说,我也为此不得不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啊。老实说,我可不想去做逮捕现任大臣之类的事,而且事后还会被相关人员憎恨。」
   
      杰罗姆一边说着一边把信收了起来。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做,但他一定还是会很高兴地去做的。因为,负责指挥对王党派、山脉派残党以及批判三叶的报社的镇压与肃清的人就是他。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对三叶的为所欲为持批判态度的平原派,以及率领他们的内务大臣维克多。虽然三叶随随便便就给了维克多内务大臣的要职,但他绝对不会认同现在的体制。在背后为对共和国持批判态度的左派报社下达指示的人应该就是维克多吧。因为他们的论调基本相同,所以不会有错。杰罗姆说,想要搞垮那家报社的话,好像横插了一手。
   
      「对了,议长。给我们带来有用情报的汤姆森要怎么处理?因为很麻烦,。要让他失踪吗?」
   
      「他本人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已经厌倦政治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等伤好了之后,他还想再回到军队里。在我看来,还是在他说出多余的事情之前让他消失比较轻松。」
   
      「不必。士兵自然是越多越好。让他立一个“绝对不会泄露秘密”的字据,之后再为他重新参军提供便利吧。」
   
      为了将维克多和平原派赶下台,桑德拉盯上了维克多手下的汤姆森。桑德拉以同届同学的名义给他写了信,并直接与他见面,恩威并施,说服了他——用像是“这样下去你会有生命危险,我来救你,照我说的办”这样的话。桑德拉虽然仰慕维克多,但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恩情。目睹了平原派衰落的汤姆森轻而易举地就陷落了。然后,桑德拉让他按照杰罗姆的指示,偷了文件和信函,并且让他作证。

      维克多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好对付。他与王党派的费利克斯、原王妃玛丽安及山脉派残党频繁来往。汤姆森偷来的信件中虽然没有维克多暗中唆使反革命行动的内容,但他应该是想与这些势力建立联系。无论如何,维克多都很碍事。罗莎莉亚目前已经遭到包围,甚至连普鲁梅尼亚都参战了,那么桑德拉就不能再容许他做些多余的动作了。最好是先下手为强,除掉他。
   
      「作为议长,您真是太温柔了。好吧,我明白了。不过,相对的,也请您给我提供一些方便。」
   
      「你真是个死皮赖脸的家伙。说是厚颜无耻也不过分。你也该知道一点羞耻吧?」
   
      「哈哈哈,我可唯独不想被您这么说,温柔的桑德拉议长。」
   
      桑德拉压下想用腰间的短枪打死他的冲动,叹了口气。正因他所言皆为事实,所以桑德拉才无言以对。如果桑德拉还知道羞耻,那么她就应该马上朝着自己的头开枪。但是,桑德拉认为这样做只是为了逃避责任而已,所以并没有这么做。如果她要死,那么就不应该死在自己手里,而是应该死在愤怒的国民手上。
   
      「……我会把你推荐给三叶,让你担任维克多的继任。你应该能做好吧?」
   
      「嗯,就交给我吧。顺便一提,我并不期待获得比大臣还高的职位,所以请不必担心。当这个国家的总统可不是开玩笑的。三叶阁下的继承人就由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担任就可以了。我只想好好守住我的晚年生活。」
   
      杰罗姆是真的很不情愿地摇了摇头。如果一不小心当上了总统的话,就再也逃不掉了。如果再次发生革命,就连命都会丢掉。对于深知这一点的杰罗姆来说,大臣一职是最理想的。大臣如果有了足够的力量,甚至可以从幕后操纵国家。为了避免事态变为如此,桑德拉必须时刻监视着他。但是,只要有三叶在,她就不用担心。桑德拉可不认为杰罗姆能驾驭她。不,能驾驭她的人大概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吧。
   
      「你的继任者要怎么办?我不认为阿尔斯特罗这个笨蛋能扛住一切。那家伙的行动完全不加思考。」
   
      「不用担心,我认识一个叫艾克的男人。我经常委托他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工作。革命已经爆发了,他也差不多该来到有阳光的地方了吧。他是个很有眼力的人,很适合做这种工作。
   
      「那就好说了。话说太久了。我很忙。」
   
      桑德拉示意杰罗姆离开,但是杰罗姆却露出了笑容。然后,他从怀里取出几封信。
   
      「我忘了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还请您好好确认一下这些信。我打算把这些也当成证据。这样一来,维克多不仅会死,就连名誉也会被剥夺。可以吗?」
   
      「…………」
   
      桑德拉看向了信。信的内容是维克多与王党派和利里亚王国勾结,打算在首都造反的内容。从维克多那里偷出来的文件里并没有这些内容。但是,根据事态的发展情况,也确实有会可能变成这样。审判国王时,维克多为了救国王路罗伊的命而采取了行动。对他而言,为了抵抗三叶的独裁而转向君主立宪主义也不足为奇。
   
      「果然,您会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我认为要做就要做得彻底哦。如果您想在形式上否定一派独裁,那么就只需要留下什么都做不成的希贝尔和大地派就可以了。维克多既有口才又有人格魅力。如果他被人民奉为英雄,那可就麻烦了。光是反革命罪还不够,我们还要给他扣上叛国罪的帽子,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了。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来负。」
   
      「谢谢。能和我一起干肮脏工作的人越来越多,我也很高兴。那么,我们马上就开始行动。请您敬候佳音。」
   
      杰罗姆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离开了办公室。桑德拉咬紧牙关,几乎要流出血来。她咬紧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她已经决定要做了。现在,她必须要为此而铺路,必须要巩固这个容器。然后,在三叶和自己消失之后,罗莎莉亚共和国将踏入正途。那是由国民自己来思考、自己来决定前进道路的,国民主权。为了追求理想,桑德拉决意踏上与理想相反的道路。


EPISODE 5 玫瑰葬列



      斯特拉斯帕尔州西部,普鲁梅尼亚西部方面军野营地——在即将抵达蓝玫瑰州的地方,军团长马格努斯中将召开了军事会议。
     
      「目前为止,我们的行动可以说是极其顺利。我要感谢为了国家而违背军令、追随着我的诸位。尤其是布鲁特中将,对于您麾下的第4师团的加入,我在此由衷地表示感谢。」
     
      「您言过了。劝谏陛下也是家臣的职责。混乱而衰弱的罗莎莉亚就在我们的面前,我们怎么能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这一点,我已经跟约本元帅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他就是不明白!」
     
      「我对元帅的态度感到非常遗憾。不过,第3师团中也有与我们志同道合的士官。他们愿意和我们一起行动。大家都认为,在有这么多士兵的情况下,我们很容易就能直取王都贝尔。」
     
      「确实。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向陛下献上大量的领地了。陛下也一定会认可我们的行动的!」
     
      听了参谋阿德尔少校的话之后,马格努斯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鲁道夫并没有向西部方面军下达攻击罗莎莉亚共和国的命令。不仅如此,就连仅在此地留下少量驻兵的第3、第4师团也即将面临调职的处境,征来的士兵则计划就地解散。而被免去参谋总长一职的马格努斯将代替他们在这里担任守将。愤怒的马格努斯多次向波尔图斯宰相请愿,希望能够直接袭击罗莎莉亚的王都,终于是得到了同意。然后,他和志同道合的将领、士官们一起奔赴斯特拉斯帕尔州。他们以第4师团为主力,总兵力达到了2万人,其中还有4000名骑兵和100门大炮。这样的配置,用来攻打四面被包围的罗莎莉亚已经足够了。他一举夺取罗塞里领地的“收割”计划虽然被否决了,但有了这些兵力,对首都的攻占一定能顺利达成。马格努斯非常确信。
     
      这时,一位士官来到了阿德尔少校的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阁下。从帝都来的急使到了。他们带来了陛下的书信,并强烈要求与阁下直接见面。」
     
      「非常遗憾,现在我不能与他们见面。逮捕他们吧。注意,即使他们反抗,也尽量不要过于粗暴。」
     
      「明白了。交给我吧。」
     
      已经没有必要确认书信的内容了。在至今为止的行军途中,马格努斯已经接到了三次“停止进军“的命令。一开始,鲁道夫还在信中盛气凌人地谴责他违反军令的行为,等到了第3封信却变成了恳求一般的语气——“我不再追究你违反军令的责任。若你还考虑着我,就请回来吧,拜托了。”对于鲁道夫的没出息,马格努斯只能叹气,但考虑到鲁道夫最近的精神状态,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在那个诅咒人偶谈话后,鲁道夫被吓得完全闭门不出了。

      说起来,马格努斯前几天也因为自己被免去参谋总长的职务而在恐慌之下陷入了精神错乱状态。但那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马格努斯已经将那种心情一扫而空,也正因如此,他才会采取如今这种堪称暴行的行动。即使这样做会导致他在战后被军事法庭处刑,他也毫不后悔。哪怕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马格努斯也誓要夺回名誉。而且,若是能扩张自己热爱的祖国的领土,这个代价可谓极其低廉。马格努斯是认真这么想的。
     
      「真是的,陛下到底在害怕那个诅咒人偶的什么地方?她只不过是个撞大运的小姑娘罢了!」
     
      「我完全同意中将的意见。我无法理解陛下的想法。但是我可以断定,与罗莎莉亚缔结互不侵犯条约是个愚不可及的策略。最重要的是,历史已经证明我们与那个国家绝不相容。士兵们至今为止流下的血也无法允许我们这样做!」
     
      「没错,正如阁下所言!」
     
      布鲁特对马格努斯的话表示强烈的赞同。不,这应该是所有普鲁梅尼亚人的共识。普鲁梅尼亚的国民们也完全不支持所谓的互不侵犯条约。
     
      『———吧。』
     
      正在想着这种事的马格努斯再次听到了幻听。他自从西德里安特出发以来就偶尔会听到奇怪的幻听。虽然听不清其具体的内容,但应该是女人的声音。不过那并不是马格努斯所熟悉的声音。这果然是因为自己违背了皇帝的命令而产生了精神压力吧——马格努斯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阁下,在已经被我们占领的斯特拉斯帕尔州中,市民们的反普鲁梅尼亚情绪异常高涨,抵抗活动也零星出现,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牺牲。」
     
      「杀鸡儆猴。把几个人吊起来的话,他们不就老实了吗?」
     
      「我们已经这么做了,但是并没有取得多少成效。不如说,反而激化了反抗。」
     
      「那就让他们的家人也连坐起来。只要彻底追究连带责任,总有一天他们会老实下来的。那些人终究是罗莎莉亚人,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手下留情。」
     
      「对不起,阁下。要想彻底地执行这种做法的话,我们的兵力完全不够。西德里安特的增援还没有到达,我们无法做到全面的监视。虽然尚未得到确认,但是在某些村落中,我军的士兵似乎被轰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派出急使,让约本元帅快点做好准备!告诉他,斯特拉斯帕尔已经在我们的支配之下了!」
     
      「明白了。我马上派人去催!」
     
      阿德尔少校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向军官下达指示。布鲁特摸着胡子,无奈地嘟囔着。
     
      「可是,这里的州长和市长很快就投降了,真没意思。明明驻守在此地的士兵也很快就逃走了。只能说,罗莎莉亚的平民们还真是颇有气节啊。我不知道他们还有着这样的民族精神。」
     
      「他们大概是被革命之类的幻想荼毒了吧。那种粗俗的思想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我认为所谓的革命是否定历史和传统的愚蠢想法。」
     
      「正如您所说。我们怎能让愚蠢的市民们为所欲为地谈论政治!这可不是开玩笑!为了不让这种多余的想法扩散开来,我们必须在这里彻底击溃他们!」
     
      驻扎在斯特拉斯帕州的罗莎莉亚共和国军连一场战斗都没打就迅速逃走了。根据侦查骑兵的报告,他们的人数大概是3千人左右。这种人数的军队如果连最低限度的防卫行动都不做的话,就说明战意实在是太低了。马格努斯顺利占领斯特拉斯帕尔州后,州长、市长争先恐后地向他投降献媚。而另一边,市民们的目光却非常严厉,这样的景象深深地烙印在马格努斯的脑海里。他有预料到今后的统治会更加困难,但却没有想到抵抗活动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始。他本来应该将其彻底镇压,但是现在的他没有这个余裕。现在最优先的事项,是尽快拿下蓝玫瑰州、攻克王都。这样一来,普鲁梅尼亚的统治范围就能渗透到罗莎莉亚统治圈的每一层。
     
      「说起来,玛丽安的联络还没来吗?」
     
      「我们最后一次收到她的信还是在几天前。自那之后,她就没有消息了。或许是与我们之间的来往暴露了也说不定。」
     
      「没办法。如果她还在蓝玫瑰州的话,那么我们一定要找到她。在未来的谈判中,她还能发挥作用。所以一定要找到她。」
     
      「是!」
     
      原王妃玛丽安与马格努斯有过几次书信往来。玛丽安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要求马格努斯协助她帮助路罗伊恢复王位。而马格努斯这边提出的要求则是在攻占王都后,罗莎莉亚要正式将斯特拉斯帕尔和蓝玫瑰州割让给普鲁梅尼亚。赔偿金当然也不能少。然后,无论是路罗伊还是他的儿子马里斯,普鲁梅尼亚都将把他们当作一个便于操纵的傀儡,让他们重登王位。再之后就只需要让一分为二的共和国和王国自相残杀就行了。这样一来,罗莎莉亚的领土虽然会成为各国的狩猎场,但这正符合普鲁梅尼亚的希望。只要让普鲁梅尼亚先吃掉最美味的部位就可以了。
     
      「阁下,关于接下来的进攻计划,我们预计会在位于与蓝玫瑰州边境处的欧塞尔大道与敌方发生会战。」
     
      「嗯,敌人若是要迎击的话也会选在那里吧。那个诅咒人偶是蓝玫瑰家出身,而且那家伙刚刚就任最高权力,如果她不做出任何抵抗就丢了老家的话,面子上也挂不住吧。为了平息国内的抗议,无论胜负,她都必须迎战。」
     
      「有情报说,敌人的主力已经向王党派固守的卡里亚市出兵了。如果这一情报属实,那么这边应该不会有太多士兵留下。」
     
      「哈哈,真是愚蠢啊。他们竟然真的相信那种互不侵犯条约啊。不过是区区一个篡夺王位的诅咒人偶而已。等我们狠狠在她的侧腹揍上一拳之后,她一定会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然后,就给她准备好和篡夺王位的诅咒人偶相应的末路吧。」
     
      布鲁特中将大笑起来,参谋们也跟着发出哄笑。马格努斯也露出了笑容。
     
      『———吧。』
     
      就像是给高涨的心情泼了一盆冷水一样,马格努斯再次听到了幻听。他摇了摇头,硬是把这件事当作没发生过。这种幻听也马上就会消失了吧。不远处就是位于州境的欧塞尔大道了。马格努斯必须尽快把胜利献给祖国和皇帝——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重新坐回参谋总长的位置上。
     
      ◆
     
      欧塞尔大道上微微泛起了雾。现在,按原计划到达这里的西部方面军正在展开士兵,构建阵型。为数不多的罗莎莉亚军也在远处摆开了阵势。这一切都在马格努斯的预料之中,但接下来,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的景象在街道上蔓延开来。
     
      「这是什么?」
     
      「是、是的。我问过斯特拉斯帕尔的小贩,他们说几天前还没有这样的光景。真是奇怪。」
     
      马格努斯和参谋们都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布鲁特中将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在众人眼前,蓝色的玫瑰盛开一片,而且还不是沿着街道开花那种马马虎虎的样子。如今,蓝色的玫瑰填满了大道及其附近的地方,形成了一片蓝色的地毯。众人已经无法辨别出哪里才是道路了,只能判断出大概的方向。
     
      「…阿尔德少校,你怎么看?」
     
      「是,是的。我想,这应该是敌人利用魔术要素形成的心理作战吧。虽然我不知道是否存在能让这么多花绽放的魔术,但在让我们感到疑惑这一点上,它确实成功了。」
     
      「也就是说,对方的目的是用这个东西来威胁我们,以此来争取时间,顺利的话甚至想逼退我们。」
     
      「是的,我只能这么想。虽然敌方有可能利用玫瑰把士兵藏在暗处,但是不可能藏住大军。我认为我们不必考虑伏兵的问题。」
     
      「阁下,远处的敌军数量明显很少!不要在意这些虚张声势的玫瑰,就这样一举前进吧!!」
     
      「…………」
     
      急性子的布鲁特怒吼道。马格努斯摸着下巴思考着。他想得到更多的情报。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许是接连几日的幻听的缘故吧,马格努斯感到背上窜来一股恶寒之意。
     
      「那些蓝玫瑰有什么异常之处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刚让士兵采了几朵来,不过那只是普通的玫瑰而已。虽然有刺,但达不到伤人的程度。请看。」
     
      「嗯。」
     
      阿德尔少校从腰间拿出了蓝玫瑰。马格努斯观察了一下,那确实只是普通的玫瑰。他把玫瑰摔在地上,踩碎了。花瓣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变得不堪入目。

      …不,有毒的紫色液体渗出来了。是阳光造成的错觉吗。他揉了揉眼角,再度确认时,紫色的液体已经消失了。恶寒越来越强了。

      「敌军也有可能在玫瑰丛中设下了陷阱,或者是在其中布置了用来阻挡骑兵的绳索之类的东西……为了避免伤亡,我们也可以一把火把它们都烧了。」
     
      「说什么蠢话!这也太怂了!」
     
      「当然,我们只需要在前进的道路上这样做就够了。不过,我们同时也需要警戒敌情,所以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阁下!在那么少的敌人面前,我们还要特意放火烧花,简直贻笑大方!就算真的有诈,我们也只需要正面踩扁它然后前进就行了!陷阱什么的根本不足为惧!!」
     
      布鲁特的情绪十分激动,阿德尔也没有反驳他。阿德尔也只是在单纯地阐述策略,其实内心中也认为应该无视玫瑰继续前进吧。马格努斯也是这样认为的。
     
      『无论——都一样——哦。』
     
      马格努斯像往常一样无视了幻听。这时,用望远镜观察敌阵的阿德尔叫了起来。
     
      「敌军的旗子升起来了!看那个样子,难道是!」
     
      「你说什么?」
     
      马格努斯用望远镜确认阿德尔指着的方向。附近虽然起了雾,但还不至于遮挡视线。对面,罗莎莉亚士兵高举着印有三叶的纹样的军旗。以高傲的姿态站在队列前方的是一名穿着奢华军服的少女。因为距离很远,马格努斯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有着引人注目的白发,手里还握着一根紫色的魔杖。毫无疑问,这名少女正是罗莎莉亚共和国的总统,篡位者三叶·克罗布。
     
      「那支小部队竟然是由三叶·克罗布亲自率领的吗?这不完全是自杀行为吗!!」
     
      「可是,不会有错的。有着如此不详容貌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那么,这对我们而言不是个绝佳的机会吗?只要我们在这里砍下那个小姑娘的脑袋,就能消除陛下心中的烦恼。就让我们就把革命这种愚蠢的思想连着她的脑袋一同斩断吧! !」
     
      确实是天赐良机。但是,马格努斯认为必须要调查一下三叶·克罗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说这些蓝玫瑰是陷阱的话,那么她的存在就是对它的补强。但是,虽说是陷阱,但是马格努斯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它要如何陷己方于困境。那么,三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莫非她是期待着鲁道夫陛下让我们停止进军吗?」
     
      「原来如此。虽然难以启齿,但是陛下对三叶·克罗布的恐惧堪称异常。在之前的对谈中,她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吧。也就是说,她也有可能反过来利用这一点,派遣使者去威胁陛下。」
     
      「若果真如此,那么我也知道陛下要拼命阻止我们的理由了。」
     
      马格努斯一边点头一边继续说道。
     
      「所谓的“诅咒人偶”之类的别名,形容的只是她的容貌和愚蠢的行径而已。让陛下为之色变的那家伙的恐怖之处不过是谣言。如果我们遵从陛下的命令停止进军、撤退的话,亲临前线的三叶就能收获一件大功,从而获得国民的支持。这应该是她想要利用有限的兵力做些什么的无奈之策吧。」
     
      「而阁下钢铁般的意志阻止了她的阴谋。我相信,屡次做出谏言的阁下的行动,一定能得到陛下的承认。」
     
      「只要将一切都全部踩扁就可以了!请立即下达进军命令吧!!」
     
      听了布鲁特的话后,马格努斯也下定了决心。然后,他大声下达了命令。
     
      「当然要前进。如中将所言,就算有陷阱,我们也要将其连着可恶的蓝玫瑰一起踩扁!!步兵,全军前进!!骑兵,准备展开对物屏障!!」
     
      「明白! !」
     
      『请——吧』
     
      普鲁梅尼亚的步兵开始步调一致地向玫瑰田前进。军乐队的声音和军靴声响了起来。雾开始变深。蓝色的玫瑰正在华丽绽放。
     
      ◆
     
      当普鲁梅尼亚步兵的前列来到玫瑰田中央时,罗莎莉亚军的步兵队列开始举旗射击。人数大概有500左右吧。普鲁梅尼亚军也开始迎战。几轮射击下来,罗莎莉亚的步兵们溃退了。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因为普鲁梅尼亚的阵列中无论有多少人被打倒,都可以从后排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两边的士兵数量不在一个量级。
     
      「虽然确实有伏兵在,但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那些溃退的人反而会妨碍大部队的行动,对士气造成打击。」
     
      「目前还没有发现陷阱和用来阻拦骑兵的绳索。果然,这应该只是单纯的威胁而已。」
     
      「阁下,恕我直言,现在正是发起进攻的时候。请命令我们骑兵队进行突击!!我们一定会取下篡位者的首级!!」
     
      骑兵队队长米兰上校红着脸进言。布鲁特中将露出“正合我意”的表情,用力点头。
     
      「上校说得没错!如果在这里放过那个小姑娘,就等同于给胜利泼了一盆冷水。我们普鲁梅尼亚的骑兵是大陆第一的精兵,他们一定会取下那个诅咒人偶的人头!」
     
      「现在,战场上的雾已经很浓了,如果强攻的话,肯定会造成不小的牺牲。不如就这样继续慢慢压制下去吧。我们肯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我认为这里我们不必过于冒进。」
     
      「你这是什么话?她虽说是个小丫头,却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要想杀了她,恐怕多少会有些牺牲吧!阁下,现在应该派人发起突击!」
     
      按常理来说,最有效的战术是派出步兵战列与敌军的步兵战列作战,等敌人撤退之后再让骑兵突击。在独有的对物屏障的加持下,普鲁梅尼亚的骑兵尤其擅长这种突击战术。他们能够在击溃敌兵的同时,咬住混乱的敌人后排和主力部队。很久以前,他们曾用这种战术将罗莎莉亚逼入了绝境。在大炮得以普及的今天,骑兵部队虽然失去了过去的突击能力,但要击溃这么一小撮人还是很容易的。
     
      「我知道了,我命令你们向敌军主力发起突击!骑兵分成两路,从两个方向配合进攻。米兰上校,请你一定要拿下三叶·克罗布的首级!」
     
      「谢谢您,阁下! !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请——。』
     
      过了一会儿,冲锋号响起,骑兵队兵分两路冲进玫瑰田。雾越来越浓。普鲁梅尼亚的步兵战列前进到哪里了呢?军乐队的声音、枪声、炮声、怒吼声、骂声、悲鸣声,骑兵的号角声和马蹄声响彻战场。同时,响起了什么东西崩塌的可怕的声音。这也是平时的幻听吗?紫色的玫瑰正在华丽绽放。
     
      ◆
     
      「…………」
     
      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吧。望远镜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战场上浓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骑兵队应该早就冲进了敌人的大本营。步兵们也应该正在蓝色的玫瑰田中肆虐,扫荡逃跑的敌兵吧。枪声、怒吼声、叫骂声、悲鸣声不绝于耳。指挥所里的阿德尔少校和布鲁特中将沉默着露出不安的表情。参谋们也心神不宁。没有情报。马格努斯派去查看情况的骑兵没有回来。派出去的步兵也没有回来。然后,等不下去的参谋也出去了,但也没有回来。谁都没有回来。
     
      「……紫色的,玫瑰?」
     
      「阁下,怎么了?」
     
      「不,我只是觉得蓝色的玫瑰不知何时变成了紫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这些玫瑰是利用魔术要素才得以盛开的话,那么有可能是那个效果失效了。这些玫瑰可能正在腐败。」
     
      「确实如此。」
     
      众人用无关紧要的对话来缓解心情。明明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战场上才行。马格努斯将目光转向在桌上展开的分配图。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个小时吧。悲鸣声响起。马克努斯又派出了骑兵,然后,他又派出了步兵。参谋也再次去查看情况。但是,谁都没有回来。紫色的玫瑰正在华丽绽放。
     
      「…………阁下。虽说部下们有可能因为浓雾而迷路,但是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怎么了,阿德尔少校?」
     
      「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刚才听到的枪声和炮声都消失了。我不认为士官们在等待命令。战场上会不会发生了什么?」
     
      「发、发生了什么?那到底是什么?你身为参谋,怎么能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可、可是,无论我们怎么等都得不到任何情报。这样一来,我怎么可能提出正确的建议!」
     
      「那你直接去看看不就好了!!不要光说不练,你偶尔也动动自己的腿怎么样?」
     
      指挥所外搭着帐篷。想要看外面的情况,就只要打开帐篷的入口就可以了。帐篷的入口紧紧关闭。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把入口关上了?不对,说到底,现在明明还处于战斗状态,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进到帐篷里来的?不知为何,马格努斯的记忆有些模糊。外面浓雾弥漫,寂静得可怕。无论是怒吼声、叫骂声还是其他声音,都已经听不到了。本应在外面的士兵们怎么样了?指挥所里当然有许多士兵待命。那是作为预备兵力的3千名士兵。还备有大量大炮。辎重队也在。帐篷内,精锐的守备兵们的膝盖都在颤抖。阿德尔少校也绝对不会出去。怒吼着的布鲁特中将的脸也变得苍白。现在到底几点了?是白天、傍晚还是晚上?连这种事都不知道了。不仅是听觉,就连视觉也变得奇怪了。马格努斯用力揉着眉间。然后,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白发的诅咒人偶。
     
      『请吞针吧。』
     
      少女可爱的声音响起。帐篷里响起了悲鸣。布鲁特中将脸色大变,想要跑出去,却失去平衡倒下了。紫色的玫瑰不知何时在他的脚边盛开,玫瑰蔓缠绕在布鲁特的脚踝上。当那棘刺深深扎进去的时候,布鲁特发出了惨叫。他想要把藤曼撕碎,却连手掌都被它咬住了。看到这一幕的阿德尔少校和守备兵纷纷向诅咒人偶射出子弹。子弹虽然击中了她的眉间和身体,但她却毫不在意地露出了微笑。当诅咒人偶举起魔杖时,阿德尔少校等人吐出了血沫,凄惨地倒下了。然后,伴随着沉闷的呻吟和嘎吱嘎吱的声音,他们融合在一起了。
     
      「什、什、什么?」
     
      『请吞针吧。』
     
      露出笑容的诅咒人偶挥舞着魔杖,朝马格努斯挥了过来。马格努斯伸出右手去挡,然后,他的右手被打断了。在这一冲击下,马格努斯失去了意识。终于能失去意识了——在这个一瞬间,马格努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从噩梦中逃脱了。这一切都是梦。等自己醒来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自己还必须去战场上指挥才行。马格努斯向神发出这样的祈祷。
     
      『晚安。不过我马上就会叫醒你哦。』
     
      咯吱咯吱的笑声在整个帐篷中回响。掺上了红色的紫色玫瑰正在华丽绽放。



      我们占领了位于欧塞尔大道的普鲁梅尼亚军野营地。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但周围却异常忙碌。我们几乎毫发无伤地就缴获到了堆积如山的大炮和物资。然后,为了摸清库存,所有的士官和文官都在跑来跑去。天已经黑了,要是能在晚上之前结束就好了,但我觉得估计是要等到明天了。不过,要是不抓紧的话就没有意义啦,所以请各位好好地为我而努力吧。因为我也很努力了嘛,所以应该能得到大家的理解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总统,所以没有问题。但是我实在是太困了。我不顾旁人的目光,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这时,只有阶级很高但是实际上没什么用的——不,甘泽尔少将出现了。
     
      「啊,这不是甘泽尔少将吗?确认物资这种程度的工作,你应该能做好吧?你可不能为了轻松而在数量上弄虚作假哦。」
     
      「那、那是当然的。刚才我是因为看到了过于离谱的事态才露出丑态的,但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我一定会挽回颜面的!」
     
      「是吗?加油啊。」
     
      我的语气也不由得冷淡起来。在刚才的战斗中,不管谁说什么,最努力的人都是“我”。虽然被我们所阻止,但“我”还是拼尽了全力,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正因此,我喜欢的玩具不见了。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没办法。然后,我真的好困啊。那么,排在第二的功勋人物则是率领500名诱饵部队、努力战斗的阿尔斯特罗。我本想把引诱普鲁梅尼亚军的任务交给别人,但他却自告奋勇地要上,我只好把任务交给了他。我原以为他会轻易死去,但他好像得到了噩运的眷顾,没有死。我摸了摸他的头,说“了不起了不起”,他高兴得尾巴都摇上天了。再这样下去的话,眼看他就要翻着白眼升天了,于是我拜托他去打扫战场。
     
      「所以,所有人都死掉了吗?」
     
      「是、是的。该怎么形容呢,所有还在动的东西都已经全都不动了。虽然比不上难民大队的处理速度,但我们的队伍也很努力地工作了!」
     
      「是吗?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哦。真的,拜托了。」
     
      「是、是。」
     
      甘泽尔少将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苍白,嘴巴也开始蠕动。求求你不要在这里吐出来啊。如果想吐的话,就到对面去吐吧。顺便一提,我拜托他的善后工作是处理普鲁梅尼亚士兵的残骸。这些人不仅违背了约定,还想夺取我的庭院。所以我决定,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绝对要杀了他们,就连肉片也不能留下。结果正如我所愿。也正因如此,我又累又困。有点太勉强了啊。不久后,肉片就会成为紫玫瑰的养分,所以没关系。啊,确实是紫玫瑰哦,稍微染上了红色的地方就是普鲁梅尼亚士兵待过的地方哦。他们的衣服就那么掉在地上了。之后,等对方前来谈判的时候再和他们提这件事吧。回收遗物可是很重要的呢!
     
      「我、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刚才的,那是魔术吗?那为什么对魔屏障没有发动呢?」
     
      「不是魔术哦,因为我没有学过魔术。你看,我是炮兵科出身的。」
     
      「那,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诅咒。」
     
      「哈?」
     
      「是诅咒。」
     
      我凝视着甘泽尔少将的眼睛。少将的瞳中映出我昏暗的双眼。虽然由我自己这么说有点不合适,但是超黑,超可怕哦!少将的脸色已经超越了青色,变成了黑色,身体摇摇晃晃,看上去很有趣。
     
      「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我只告诉少将一个人哦。真的只在这里说哦。」
     
      「什、什么事?」
     
      少将咽了一口唾沫。
     
      「我本来不应该出生,不应该活着,也不应该来到这里。但是,人类可怕的执念束缚了我们。啊哈哈哈,你知道究竟有几十个、几百个、还是几千个我被注入我之中了吗?再加上大量的魔力和危险的药物,更是花了10年时间才慢慢地熬制成熟哦。葡萄酒不是也要花点时间让它慢慢发酵才有味道吗?那么,如果对人类做这种事的话,最后会变成相当聒噪、相当愉快的东西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吗!一切都是我的错,但也不都是我的错!」
     
      总觉得从我嘴里出来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喧嚣了!简直就像是一群人在说话一样。每个人好像都很开心!然后,四周开始产生紫色的雾霭,我的眼睛也不知为何溢出了泪水。明明我一点都不悲伤啊!我用手擦了一下,是黑色的!好厉害!
     
      「噫、噫。」
     
      「他们不遵守约定,擅自闯入诞生出这种东西的地方,会受到诅咒也是没有办法的。所以,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都成为了玫瑰的养分。希望玫瑰明年也能华丽绽放呢。我真的很期待。」
     
      「诅、诅咒。」
     
      「可是呢,我的塔也因此倒塌了。我困得要命,气得要死。可是现在却还有两个人呆呆地站在我面前!甘泽尔少将,我真的是很着急啊。你能明白吗?」
     
      「是、是!我马上回去工作!那我就失礼了!」
     
      几乎瘫软在地的甘泽尔少将跑了出去,中途还漂亮地摔了一跤,真有意思。我用袖子擦了擦脸。说太多话了,好累。我叹了口气,打了个哈欠,这时,难民大队的亲卫队过来了。
     
      「阁下,对布鲁特中将的审问结束了。多亏了阁下对他的威胁,审问的进展非常顺利。该问的情报已经都问出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那么请做好准备。接下来请把马格努斯中将叫醒。啊,还是我直接去吧。」
     
      「是!」
     
      我的工作源源不断。除了指挥官的工作以外,还有从首都来的源源不断的文件。对了对了,内务大臣维克多好像被逮捕了哦。据说是犯了反革命罪和叛国罪。嘛,维克多和大多数平原派的人都讨厌我,没办法。维克托相当有能力,虽然很有用,但是要是站到敌人的立场上就麻烦了。据说他的候补继承人是阿尔斯特罗部下一个名叫杰罗姆的人。我在桑德拉的信函上盖上了“承认”的印章后,把信寄了回去。估计等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被送上断头台处刑了吧。革命的世界真是可怕啊!
     
      ◆
     
      我带着亲卫队走进了用来审问的特别的帐篷。帐篷里,一个神情痛苦、看上去很了不起的人被压在了椅子上。他的右手断了,现在一定很痛苦吧。我姑且坐在椅子上,向他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我是罗莎莉亚共和国第一任总统三叶·克罗布。」
     
      「我、我是普鲁梅尼亚西部方面军司令官,马格努斯·韦伯恩中将。我既是原参谋总长,也是普鲁梅尼亚贵族,今武运不济,被贵国俘虏。我虽然是败军之将,但是,我希望能获得相应的待遇。」
     
      「哈?」
     
      「希、希望贵国把我当作人质,慎重对待。这样一来,贵国就能得到不少赎金。另外,我还会为了贵国,向陛下进言:这场战斗不应再继续进行下去了。对于被包围的贵国来说,这样做只有利益。你、你觉得呢?」
     
      「……………………」
     
      不知道为什么,他自顾自地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光是听他说话,我就感到心中焦躁倍增。这个人为什么还活着来着?啊,对了。因为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黑乎乎的东西似乎要擅自溢出来了,但我还是将之压制下去,说道。
     
      「那个,是吗?总之,请先吃点东西吧。我已经为中将准备好了。」
     
      我抬手制止了还想要说些什么的马格努斯,让亲卫队把早已准备好的两个东西拿了过来。还能让你好好做出选择的我真是个温柔的人。
     
      「这个,是面包吗?这一捆东西倒不太清楚是什么。确实,我肚子也有点饿了,但是只有面包实在是太无味了。虽然我的手现在是这个惨样,总之,帮大忙了。」
     
      他是觉得能得到相应的待遇吗?他故意把折断的右手展示给我看,似乎恢复了一些从容。我心中的烦躁感又加重了,但我还是忍住了。我本来就不是脑子缺根筋的激进派的我,也不是自称为稳健派却突然把格鲁特斯的头炸飞的我!我是个温柔的人哟!
     
      「请选一个吧。我很温柔,所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是指什么?」
     
      「所以说,哪个比较好呢?请你选一下。啊,还有另一份哦。」
     
      放在桌子上的,是盘子里的面包以及捆成一捆的100根针。面包里当然也有100根针哦。我担心直接吞可能不方便,所以在百忙之中专门为他做了针面包哦。这可是总统亲手做的料理!我向亲卫队发出信号,让他们抓住马格努斯。
     
      「你、你要干什么? !如、如果你不慎重地对待我,我就不会为你提供方便!」
     
      「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我想问的事,布鲁特中将已经全部告诉我了。至于想问你的事情,除了这个“选择”之外就没有别的了。那么,你要选哪个?」
     
      「你,你疯了!不,这果然是梦!一定是梦!我不会被骗的!!」
     
      「哎呀呀,你是在逃避现实吗?那算了,没时间了,我们到外面去吧。把那个面包也带上。」
     
      「明白了!」
     
      我走到帐篷外,看到带来的断头台已经好好地准备好了。难民大队的人干活真是又快又好。这幅场景在火把的光芒的照耀下,总觉得有种梦幻感。在微弱的灯光中,一瘸一拐的阿尔斯特罗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阁下!这边已经准备好了。要立刻执行吗?」
     
      「嗯,拜托了。啊,布鲁特中将可以不用吞针了。因为他提供了情报嘛,所以可以减刑。这就是所谓的司法交易。」
     
      「明白了!」





      「拉杆的事就拜托阿尔斯特罗先生了。这次你很努力了。今后也拜托你了呢!」
     
      「哦、哦哦,不胜感激! !就交给我阿尔斯特罗吧!」
     
      随着欣喜的阿尔斯特罗发出的信号,正在激烈抵抗的布鲁特中将被拽了出来。
     
      「不、不要!救救我!神明大人啊!!我不要被这种东西杀死! !」
     
      「把它称为“这种东西”也太失礼了,这可是历史悠久、非常优秀的处刑装置哦。」
     
      「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马、马格努斯大人,救救我!!」
     
      布鲁特中将就这样被按住,以趴着的姿势被放倒在断头台上。然后,在没有特别拖延时间、没有给他造成特别的恐惧的情况下,阿尔斯特罗亲手为他执行了处刑。他的脑袋掉在了桶里。嗯—,效率真高啊。就算是制作出它的我自己也很惊讶。一开始创造出它的外面世界的人真的很厉害啊——会不由自主地让人发出这样的感叹。
     
      「住、住手!这、这种残忍的行径,怎么可能得到允许?」
     
      「我认为这是非常人道的哦。对了,你可没法像布鲁特中将那样死得那么轻松。」
     
      「住手,住手,不,不是我的错。对了,宰相,对了,我只是听了波尔图斯大人的指示而已——」
     
      「不行,我已经决定绝对不原谅你了。话说回来,事到如今,就算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又有什么用?你既然是司令官,就必须好好负起责任。负起责任是身居高位之人的工作吧?」
     
      「不,不要。」
     
      「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么任性哦。你看,我也虽然很困,却还是一直没睡。」
     
      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然后,亲卫队的人强行抓住了马格努斯的下巴,让他的嘴张大到几乎裂开。他的下巴大概是脱臼了吧。然后,亲卫队把针面包塞进他的嘴里,强行让他咀嚼。无声的悲鸣和鲜血喷洒而出。马格努斯的身体剧烈抽搐,翻起了白眼。然后,我用一团布塞住了他的嘴巴,把他放到了断头台上。阿尔斯特罗拉下了拉杆。他的脑袋掉了下来。
     
      「哈—,总算痛快了。阿尔斯特罗先生,还有大家,真的辛苦了。」
     
      「是,谢谢!」
     
      「那两个人的人头以后还有用,请妥善保管。」
     
      「是!」
     
      「那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累了,先稍微去休息一下。明天准备好了就出发,就按照那个计划。」
     
      「是!三叶大人万岁!」
     
      『三叶大人万岁! 』
     
      阿尔斯特罗和亲卫队的各位敬礼之后高呼万岁。看起来很热闹,也很开心。我也尽量做出伟大的样子,回了个礼。然后,我挥了挥手,走向休息用的帐篷。啊—这么说来,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还有两个人不在这里。其中一人是布鲁特中将说的一切的元凶。另一个人是好像很努力,结果还是没能阻止这一事态的人。怎么办呢? 总之,必须要去打个招呼!虽然我真的很困,不过还是待会再睡吧。但是,因为是重要的事情,所以还是要事先说一下呢。大家,晚安。


EPISODE 6 1贝尔也不会让步



      我们摇摇晃晃地站在紫色雾霭中。总感觉这地方有点眼熟。这是我们经常聚在一起的奇怪的地方。不过,今天有一个地方和平时不一样。
   
      「……那个,好久不见?」
   
      「我们不是经常见面吗?在照镜子的时候?」
   
      「嗯,确实是经常照呢。毕竟如果有眼屎就糟了。因为我是总统,所以必须好好打扮。总统的耻辱就是国家的耻辱呢。」
   
      「那么,就不该是“好久不见”了吧?难得的机会,重新说一次吧?」
   
      「那个,早上好?」
   
      「早上好。」
   
      被感觉很了不起的激进派的我说教之后,稳健派的我只好重新打了一次招呼。总觉得对面的我更有身为总统的威严啊。虽然不太能接受,但感觉对面的我更通情达理一点,真是没办法。你看,对这个世界来说,我终究是个异类。但是我们是有常识和良知的呢。
   
      「那个,那边的我怎么了?」
   
      我指了指那边,激进派的我也把目光转了过去。在有着莫名可爱的装饰的床上,享乐派的我正安稳地躺着。那边的我不停发出安稳的呼吸,睡脸上并没有特别痛苦的样子,好像在做什么开心的梦。
   
      「是不是过度使用力量之后睡着了?不知道呢。我们明明阻止过“我”了,“我”却还要勉强,所以才会变成那样。」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实在是太夸张了。根本停不下来。」
   
      「蓝玫瑰州是我的院子,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重要的家也在这里。约定也被打破了,我一定很生气吧?」
   
      「…………」
   
      我走到床前,捏了捏睡着的“我”的脸颊。“我”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样子。还是老样子,“我”睡得很熟,我甚至觉得叫醒“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但我觉得就这样睡下去也不太好,于是,我用尽全力摇晃着“我”的身体。我捏了捏“我”的脸颊,捏了捏鼻子,强行扒开了“我”眼睛。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起床。
   
      「这个,要怎么才能把“我”叫起来呢?」
   
      「谁知道呢。心情好的话,估计一会儿就会起来了吧。心情不好的话,也可能就永远也起不来了。」
   
      「哎——」
   
      这简直就是小孩子的郊游嘛。在尽情地玩了一通之后,回到家就因为倦意而变得不高兴,然后干脆连饭都不吃就睡了。
   
      「你看,我们也是一样的,小孩子就是不讲理、残酷、反复无常的吧。要是家里再次出现危险,我一定会起床挣扎到死的。现在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根本不想起来吧?我真的不知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但是,这样下去会有很多麻烦。所以,」
   
      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再不起来就糟了。如果少了一个“我”的话,我不知道会怎么样。虽然我还没有消失,但我觉得“我”睡觉的状态很糟糕。你看,或许就因为是三个人才能保持平衡也说不定。缺了一个人的话会怎么样呢?或许会有什么改变。那样的话又会怎么样呢?不知道。
   
      「什么都不会变。」
   
      「哎?」
   
      「我不会改变。我们,绝对,什么都不会改变。所以,我们该做的事情也一件都不会改变。“我”虽然失控了,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把名字深深地刻了下来。所以,什么问题都没有。对吧?」
   
      「……是呢。」
   
      「那么,继续加油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我必须要加油才行。」
   
      说完,我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这明明是过激的思考,却微妙的很温柔,让人感到一股违和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问题。但既然我都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是没问题吧。最好不要再接着想下去了。因为我都这么说了,所以最好不要在意了。好了,起来工作吧。时间有限呢。
   
      ◆
   
      在欧塞尔大道大获全胜后,我们顺势一口气逼近了州府。普鲁梅尼亚那边几乎只剩下了留守的士兵,所以我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就轻松进入了。刚进到市里的时候,我们受到了莫大的欢迎,简直就像是成了故事里的英雄一样,非常开心。

      说起来,普鲁梅尼亚的各位都很悲惨。得知我们胜利的市民们奋起反抗,向普鲁梅尼亚的士兵发起了攻击。据说大家的镇压方式相当严厉,他们没有接受任何一个敌兵的投降,把所有敌人都杀死了。其中还混着当初很快就投降了的州长和市长。他们为保命而向敌人谄媚,结果却招致同胞的憎恨。嗯—,战争真的很可怕啊。
   
      但是因为州的代表被杀了,所以我不得不给他们找个后任。其实按理说是要进行选举的,但是现在没有那个时间了。也就是说,只能临时找个人顶上去了。嗯,这种感到困扰的时候就给桑德拉写封信,和她商量一下吧。总之,等事情全部解决了再举行总选举吧。那是一场要选出国民议会成员、各州州长以及各市市长的大型选举。因为我们肃清了大量的议员,所以现在议员的数量已经达不到规定人数了。这样一来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漏洞,所以必须要凑齐数量才行呢。

      但是选举的准备工作也很辛苦,也很费钱。果然还是得跟桑德拉商量一下才行。我想她应该还在为我杀了格鲁特斯而生气吧,但最近她有时也会像以前那样和我说话了。学生时代的情谊果然很重要啊!
   
      我做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抱起了胳膊,“嗯嗯”地点着头,这时,文官们拿着文件来和我搭话。现在,阿尔斯托罗麾下的难民大队的士官、我身边的文官,还有甘泽尔少将他们都正在绞尽脑汁决定今后的方针。
   
      「情报已经整理完毕。我认为我们已经完全收复了斯特拉斯帕尔州。撤退的敌兵似乎正在试图与从西德里安特前来的增援部队会合。」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要和他们战斗了呢。」
   
      「大概吧。现在我们正在从市民中紧急招募义勇兵。因为之前的胜利,大家的战意都很旺盛,我想我军也能扩充到一万人左右。至于敌人会以怎样的兵力涌向这边,还是未知数,要想办法防御才行。在这期间,向首都的预备兵力寻求增援。」
   
      「根据从敌将布鲁特那里审来的情报,西德里安特中还有约本元帅率领的第三师团,人数是一万人。不过,他们忠于皇帝的命令,没有加入这次的进攻。考虑到这一点,我们即使与他们进入对峙状态,应该也不会演变为真正的战争。还有足够的谈判的余地。」

    布鲁特先生的脑袋已经分家了,所以不能再问他情报到底是不是真的了。真可惜啊!

      「我同意。如果布鲁特所言为实,我想对方肯定会希望与我们进行停战的谈判。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派来使者吧。」
   
      「那么,如果使者来了的话,谈判就得由我来负责了吧?」
   
      「十分抱歉,但是拜托您了……议和条件如何,将取决于阁下。」
   
      最后一个发言的文官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窥探我的脸色。啊—,这个人好像是文官代表,名字叫克罗姆吧。那场战斗之后,他虽然非常害怕,但工作还是很认真的。他是个既年轻又优秀的人,我希望他今后也能继续努力。不如说,除了难民大队的人以外,其他的人都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了恐惧的情绪。尤其是甘泽尔少将,非常明显,很有趣。有调侃的价值。好,等这场战役结束后,我就把旧斯特拉斯帕尔所属的士兵收编到难民大队吧。尤其是中将,如果不监视他,他可能又会逃走。……对了,刚才是说到了议和条件来着?那么,该怎么办呢?
   
      「既然是对方违背约定在先,那么我们也可以主动出击吧?」
   
      「……这一点,确实如您所言。但是,与普鲁梅尼亚停战,并重新与之缔结互不侵犯条约,对我们来说是有好处的。对方也肯定看穿了这一点,并且抓住我们的这个弱点吧。比如说,他们可能会做出类似于继续增兵、重新开战之类的威胁。」
   
      「——哈?」

      我的血压差点不由得升高。那样话,事情真的会变得很严重,希望他们不要这样做。希望有人能理解身为稳健派的我必须压制激进派的我的辛苦啊。你说,我最了解我?真是有趣的玩笑。肉体只有一个,但思想却有三个,灵魂还乱糟糟的,这才是我。

      「我非常理解阁下的愤怒。也许您会想,这不是和皇帝鲁道夫的想法不一样吗?但是,宰相波尔图斯是个纯粹的反罗莎莉亚派。考虑到这一点,我很难想象他们会轻易地谈及重新缔结互不侵犯条约……这次的战斗没有俘虏,这是极其罕见的特例,也意味着关于赔款的交涉将尤其困难。」
   
      克罗姆先生一脸严肃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因为我们讨厌罗莎莉亚讨厌得要死,所以无视已经缔结的条约发起了进攻,结果不小心全军覆没,那么就按照皇帝所说停战,然后重新缔结互不侵犯条约也可以哦。但是呢但是呢,赔款我们是一贝尔也不会支付的。因为你的国家还处于四面包围之中,没有一直和我们对抗的余裕。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就算继续打下去也没关系哦——,那么,你要怎么办?”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嗯,光是这么一想,我就感觉我要气疯了。
   
      「阿尔斯特罗,你是怎么想的?你和克罗姆先生意见一致吗?」
   
      「不,我认为只要阁下您提出您所希望的条件就可以了!我们难民大队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如何都完全支持阁下的话!」

      虽然听他的话只是浪费时间,但我确认了他的忠诚,所以无所谓。

      「好的,我知道你有多么忠诚了。希望你今后也继续努力。那么,甘泽尔少将是怎么想的?」
   
      「像,像我这样愚笨的军人,怎么可能懂政治呢?哈,哈哈哈!」
   
      「你还是那么狡猾呢,中将。哎,算了,等会儿我整理下想法,然后写在纸上。等普鲁梅尼亚的使者来了之后,我再在谈判现场把决定好的条件告诉他。」
   
      听我这么一说,克罗姆先生他们皱起了眉头。
   
      「请等一下,阁下。请您事先告知我们。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对条件进行详细的讨论。」
   
      「完全没问题哦。你看,我是总统,是国民的代表,所以没有任何问题。那么,阿尔斯托罗,甘泽尔少将,听令。」

      我完全无视了克罗姆冷静的意见,告诉了他们定好的事项。

      「是!」
   
      「什、什么?」
   
      「三天之内,如果对方的使者没有来,我们就进攻西德里安特州。请你们组织义勇兵,做好进军的准备。」
   
      「我知道了!」
   
      「阁、阁下!请稍等!现在要进行谈判——」

      「这不能成为不准备战斗的理由。话说,谁说不要战斗了?我可是直到最后都会干劲十足哦。」

      「阁下,战线再扩大的话——」

      阿尔斯特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甘泽尔少将哑口无言。文官们异口同声地请求我重新考虑,但我根本不听。我记得好像有人说过,在外交里要是被轻视的话就完了。我想让他们无法理解我会做什么,也想让他们无法理解我实际上到底做了什么。所以果然没有问题!
   
      ——然后两天后。普鲁梅尼亚帝国正式派来了使者。据说是西部方面军的参谋法尔肯少校。他的认真程度丝毫不亚于克罗姆先生,而且眼神锐利,脑子也很快,很厉害。真不愧是参谋。那么我现在的参谋是谁呢?毕竟阿尔斯特罗先生是那种人,所以认真来说的话应该是克罗姆先生吧?感觉有点部队。从智囊这个角度来看,应该是桑德拉更接近一点。啊,不行,得集中在谈判上呢。
   
      「鲁道夫陛下希望与贵国停战,并重新缔结互不侵犯条约。这次事态是一部分人的失控引起的。对此,陛下正式表示道歉。」
   
      「我明白了,我接受道歉。」
   
      「谢谢。那么,关于议和的条件和俘虏的引渡问题——」
   
      「那么,我也把停战和重新缔结条约的条件告诉你吧。」
   
      我打断法尔肯少校的话,把写上了我的想法的纸交给了克罗姆先生,然后再交给法尔肯少校。我也准备了克罗姆先生他们的份儿,所以大家一起好好确认一下条件吧。接过纸的法尔肯少校、克罗姆先生和文官、以及甘泽尔少将的脸都抽搐了起来。阿尔斯特罗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这是什么?」
   
      「才不是“什么”呢,这就是我们提出的条件哦。我们接受皇帝的道歉,但是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连1贝尔都没有哦。还请多多关照了。」
   
      我拟定的斯特拉斯帕尔议和条约如下:
   
      1.两国立即停止一切战斗行为,重新缔结截至大轮历607年为止的互不侵犯条约。
   
      2.普鲁梅尼亚帝国皇帝鲁道夫需向罗莎莉亚人民致以衷心的道歉。
   
      3.今后,若普鲁梅尼亚帝国违反条约,普鲁梅尼亚帝国皇帝鲁道夫需以死偿罪。
   
      4.普鲁梅尼亚帝国需将在与旧罗莎莉亚王国的和约中获得的5千万贝尔赔偿金返还给罗莎莉亚国民。
   
      5.普鲁梅尼亚帝国需向罗莎莉亚共和国支付1亿贝尔的赔偿金。
   
      6.普鲁梅尼亚帝国需完全从斯特拉斯帕尔州撤军。另外,普鲁梅尼亚帝国将西德里安特州和东德里安特州割让给罗莎莉亚共和国。
   
      7.和约签订后一年内,允许东西德里安特州居民自由移动。1年后,该州居民一律视为罗莎莉亚国民。
   
      这是正常人看了一定会笑出来,甚至愤感不平的数个条件。我方得到了大量的赔款,而且不仅是西德里安特,连东德里安特也要拿到手里,属实贪婪。我们这边的克罗姆也是一副“喂喂”的表情。但是外交就是要够强势才能决出胜负。而且本来赢的就是我们,所以这里不能让步。上一次就是因为我们完全被轻视了,所以才签订了那种荒唐的议和条约。我的共和国和王国不一样。因为脑子有问题的人太多了!
   
      「别开玩笑了!这不是以我们投降为前提的条件吗?」
   
      「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哦。其实我完全不想原谅你们哦。就算进攻的主谋是波尔图斯宰相,那么任命他的人到底是谁呢?我会追究那个人的任命责任的。」
   
      把自己的事情高高挂起,却去追究别人的任命责任——我觉得我也渐渐成了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了。就照这个势头加油吧!
   
      「……这样的条件,我不可能接受。但是,真的可以吗?如果双方就此决裂,战争继续下去,将对贵国更加不利。那样的话,受苦的是罗莎莉亚的国民。」
   
      「啊哈哈,我可不想被突然发起进攻的国家说三道四。对了,你之前提到俘虏了吗?很遗憾,一个俘虏都没有哦,请放弃吧。」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我来把现实告诉讶异的法尔肯少校吧。明年,一定会有无比美丽的玫瑰华丽绽放。

      「大概有两万人吧。虽然我不知道确切的数字,但是,所有人都被杀了。那些人在欧塞尔大道上成为了玫瑰的养料。我本来想等议和条约签订后,再派人去把他们的遗物和遗骨收回来的。」
   
      「你、你是说,所有人都被杀了吗?怎么做到的?」
   
      「这是秘密,不过,是真的哦。无论你怎么去找,不存在的东西就是不存在,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努力去寻找那场战斗的目击者哦。」
   
      「…………」
   
      「啊,对了对了,我还给鲁道夫皇帝准备了一份礼物哦。你在告诉他议和条约的条件的时候,能帮我一起带过去吗?」
   
      我举起了手,亲卫队拿着两个木箱出现了。箱子底部是红锈的颜色,很脏。然后,亲卫队把箱子随意地放在法尔肯少校的桌子上,向四方打开。
   
      「这、这是!?」
   
      「是马格努斯中将和布鲁特中将。请让皇帝看看他们的遗容吧。我想,他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你说什么?」
   
      表情扭曲的法尔肯少校用手捂着嘴。布鲁特中将就不说了,马格努斯中将的遗容在我看来也很滑稽。虽说小孩子天真又残酷,但我觉得做出针面包这种东西果然是脑子有问题。虽说是我的杰作,但笑眯眯地把针扎在面包上,真是太可怕了。要是有人不小心看到了,恐怕会出现在梦里吧。

      说到出现在梦里,我在睡觉之前,好像去鲁道夫皇帝先生和波尔图斯宰相那里玩了。波尔图斯宰相那边,我毫不留情地赏给了他一千根针,真是节哀顺变。至于皇帝鲁道夫那边,因为要看交涉的结果,我好像给了他缓期执行。不过,我似乎给他施加了某种很厉害的威胁,那就是让能反射的东西全部映出幻觉。比如镜子、玻璃窗、宝石、洗脸时的水等等。他的视野边缘经常映出白发、浑身是血的诅咒人偶,而且越来越近。超可怕。这段时间他应该只能闭上眼睛,没法从被窝里出来了吧。四目相对——好可怕。
   
      「那么,这次的谈判到此结束就可以了吧?如果一周之后,我们还没见到使者的话,我们就认为你们拒绝了我们的提议。到时,非常可怕的不幸将降临在皇帝鲁道夫身上,敬请期待。——请务必如此转告。」
   
      「请,请稍等一下。请允许我再略微对条件进行折中!贵国此时还不得不同时应对王党派、利里亚、卡萨布兰卡和海瑟兰德吧!请不要提出这种不合常识的条件,为了两国的利益,我希望进行正当的交涉!」
   
      「我不要。一开始打破约定的就是你们,而我们赢了。你们打破约定还轻而易举地就输了,现在还在这里装什么?」
   
      「可是,如此不合常识的条件,陛下和宰相是不会接受的!」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什么没常识很没常识,真是太失礼了。能像这样来到谈判场的我是非常有常识的稳健派。换作是别的我的话,早就全力进攻帝都了。行了,你赶紧去找皇帝确认一下吧,你的工作仅此而已,那就拜托了。」
   
      亲卫队的各位强行赶走了法尔肯少校,谈判就此结束。那么,接下来我又要忙起来了。义勇兵们重新整编,准备向西德里安特进军。如果对方拒绝了我的条件,那么我就打算做出向西德里安特发起进攻的样子,然后等待一段时间。斯特拉斯帕州已经成功夺回,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问题。然后,大概会有超可怕的不幸降临到鲁道夫皇帝身上,等那个时候再发起进攻吧。趁对方陷入混乱之时发起进攻将对我方有利。虽然不知道所谓的不幸是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那么,如果对方接受了条件,那就是万岁的大胜利了:重新缔结了互不侵犯条约,获得了高额的赔款和大量的物资,更是得到了一个额外的福利,那就是把在夺回斯特拉斯帕尔州时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德里安特州整个拿下。到时候,我要以一副趾高气扬的凯旋之姿回到首都贝尔。这一场由总统亲自上阵取得的大胜利一定会大大增长国民的士气。大概是会被描绘成精美的画作、载入后世的教科书的级别吧。凯旋回归的时候,我就坐在马车上向大家挥手吧。总觉得很期待呢。
   
      顺便说一下,激进派的我说着无论如何都要战斗,但我总觉得会很累。对我而言,还是事态变成后者的话会更高兴。嘛。反正一周后就知道了。那时候,克朗率领的第一军团攻打卡里亚市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吧。大家都在拼命努力吗?
   
      ——摘自《罗莎莉亚国民新闻》。
   
      普鲁梅尼亚帝国皇帝鲁道夫接受斯特拉斯帕尔议和条约,罗莎莉亚共和国大获全胜!
   
      通过签订本次条约,罗莎莉亚共和国成功地获得了东西德里安特州和高额的赔款。
   
      普鲁梅尼亚军在欧塞尔大道的战斗中大败于三叶总统率领的罗莎莉亚军,被迫撤回西德里安特。当三叶总统表现出进一步进攻的意志时,惊恐的普鲁梅尼亚帝国皇帝鲁道夫提出了停战谈判。愤怒的我国提出了强硬而正当的条件,皇帝鲁道夫虽然遭到了阁僚和将官的反对,但还是强行推进了议和条约的签订。
   
      国内支持三叶总统的呼声日益高涨,而通过这次扭转颓势的大胜,三叶总统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普鲁梅尼亚帝国发表。
   
      我国与罗莎莉亚共和国签订了截至大轮历607年为止的互不侵犯条约。皇帝鲁道夫向普鲁梅尼亚全国人民宣誓,将以生命为代价遵守这一条约。
   
      帝国宰相波尔图斯因意外事故去世。继任的宰相由吉尔伯特担任,空缺的参谋总长由恩斯特担任。

      ◆

      大轮历587年12月,首都贝尔。结束了战斗的我们带着一副得意的表情回到了首都贝尔。因这场大胜利而沸腾起来的罗莎莉亚国民们早已举起双手,对我们表示热烈欢迎了。这规模可不是那种小庆典能比的,已经可以说是首都的诸位全体出动的一大活动了。我看着在周围飘舞的谜之纸屑,不禁回想起了那个抓住王冠的革命之日。在这种气氛下,就连临时拼凑起来的难民大队的人都显得很帅气。我侧耳听着「罗莎莉亚共和国万岁」、「三叶总统万岁!」、「三叶大人万岁!」等欢呼声,感到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顺便一提,我没骑过马也没学过马术,所以我只是坐在没有顶棚的马车上悠哉地举起了右手。当然,为了防止我不小心被枪击或者暗杀,文官克罗姆和亲卫队的人们也在马车上。你看,有很多人都是在游行中被暗杀的,嘛。像是哪里的皇太子或者总统之类的。如果稳健派的我现在“咕哎”一下死了的话,本就混乱的局势就会变得更加混乱。因为到时候就只剩下激进派的我啦。世界肯定会变得相当糟糕。因此,为了这个世界,为了人民,我不能死,也不能消失。
   
      「说起来,这人数也太多了吧。难道大家都很闲吗?」
   
      「不,这是理所当然的。您可是扭转了那样的巨大劣势,取得了胜利啊。而且,您还通过漂亮的谈判赢得了赔偿金和德里安特州。您做出的伟业堪称奇迹,怎会有人能不为之兴奋!」
   
      听了我的玩笑话,一本正经的秘书官克罗姆也兴奋地叫了起来。啊,克罗姆先生好像是帮我处理杂务,以及帮我传达文官们的话的秘书官。这毫无疑问是个黑色职业,虽然很辛苦,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努力。因为,包括我在内,有着一般意义上的常识的人是很珍贵的呢。
   
      「哎,果然还是因为之前的议和条约太屈辱了啊。」
   
      「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是,您同时也取得了共和国成立以来的首次胜利。阁下,您已经被各位国民承认为自己的代言人了。因此,国民们都为自己的胜利而感到高兴。」
   
      「原来如此。」
   
      我一边“哼”地点了点头,一边挥手回应着观众的欢呼。狂热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扛着长枪的士兵们井然有序地前进着。嗯—,好帅啊。若是有人看到这个场景,就算会误以为自己能轻而易举地征服世界也不奇怪。给人一种荣耀属于罗莎莉亚共和国的感觉。
   
      「议和的条件是不是有点过于苛刻了呢?」
   
      「真没想到普鲁梅尼亚会接受那样的条件。虽然不知道鲁道夫皇帝是怎么考虑的,但普鲁梅尼亚国内应该会混乱一段时间吧。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机会。」
   
      「虽然这全都是他们的自作自受。不过,确实会很辛苦吧。」
   
      普鲁梅尼亚民众对鲁道夫的国民感情会恶化,搞不好还会爆发革命。但是,如果我们逼他逼得太紧的话,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所以还是要注意一下。虽然那样一来也会变得很热闹、很有趣就是了。
   
      话虽如此,我们终究是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可以获得赔款和领地,真是好事连连。但若是惨败的话就会落入完全相反的境地,打平的话则是两败俱伤,也会很难过。果然,战争若是不胜利就没有意义。也就是说,我打算建设很多的国营兵工厂。不过要是建太多的话,之后又会有各种各样的困扰,该怎么办呢?嗯—。总之,必须要准备大量的枪支和大炮,这是毋庸置疑的。士兵的数量也必须增加才行。果然还是需要施行征兵制度吧。顺便也准备一下国家遇到大危机时的总动员法吧。旅行是需要同伴的,那么,通往地狱的同伴也是多多益善呢。之后去问问各位官员吧。
   
      「要把大部分赔款投资在军事方面吗?那么,就把5000万贝尔当成是给国民的糖果,再加上粮食配给券吧。之前那点程度的减税的效果只能说是微乎其微,还得是实物更能让国民高兴吧。」
   
      「我知道了。为了制定更加详细的计划,我想,有必要和财政大臣哈尔基奥以及军务大臣萨尔特商量一下。另外,也要事先和桑德拉议长和议会沟通一下,这样才能顺利推进计划。」
   
      「啊,哈尔基奥那边就不用了。去找他的助理奈克尔吧,他就是下一任的财务大臣。哈尔基奥的任期这个月就彻底结束了。」
   
      「奈克尔助理对吧。我知道了。」
   
      他并没有特别惊讶,就接受了哈尔基奥要被替换的事实。本来就没有人对他有所期待,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过,他辞职之后就没什么事做了,所以我想让他当我的第二秘书官。顺便一提,我之前给他写了封信,信上写了我的打算。结果,我收到一封字迹颤抖的回信:“请救救我的命。”内务大臣维克多先生被处刑后,几度见识过处刑现场的哈尔基奥先生似乎打心底里感到恐惧。因为他曾经是个腐败贵族,所以我能理解他那种胆战心惊的心情,但是稍微有点没出息啊。——这时。
   
      「蓝色恶魔,去死吧! !」
   
      「阁下!」
   
      我刚听到对我的谩骂之言,亲卫队就把我推倒了。同时,枪声响起。尖叫声和怒吼声接连不断。子弹好像没打中我和亲卫队。我站起来环顾四周,似乎是有暴徒混入人群之中,用短枪指着我的样子。然后,那个暴徒马上就被卫兵逮捕了。周围一片哗然。
   
      「您没受伤吧!」
   
      「完全没有哦,谢谢。那么,这位是?」
   
      我与挣扎的暴徒对上了视线。对方虽然穿着普通,但眼睛布满血丝,脸颊消瘦。顺便一提,还有清爽的气味。
   
      「被诅咒的蓝色恶魔!!接受绿之神的惩罚——」
   
      「这家伙是绿化教徒!!」
   
      「说不定还有同伙,注意四周!!」
   
      「区区霉菌怎敢觊觎三叶大人的性命!」
   
      「马上杀了他吧!!」
   
      暴徒似乎是顽强生存下来的霉菌,也就是绿化教徒。幸好他没有自爆,否则损失还会更大。但是,用短枪袭击只是半吊子的行为而已。既然要做的话,肯定是自爆更好。是因为最近首都的管制太严格了,导致他们也终于开始缺少物资了吗?啊,暴徒就被愤怒的国民处以私刑了,卫兵们甚至来不及上前阻止。不过看这个架势,卫兵估计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吧。话说回来,就连卫兵也参与了私刑啊。真不愧是热爱自由的共和国人民呢。我根本没必要插手。而且,先不管这些愚蠢的霉菌,这可是一个能让我的名声更上一层的好机会。我飒爽地站起来,挺起胸膛,向各位国民举起了手。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没有信念的子弹是杀不死我的!!愚蠢的暴徒和疯狂的绿化教徒都绝不可能杀死我!!我有保卫挚爱的祖国不受他国侵略的使命!我有让罗莎莉亚成为强国,并将其传承给下一代的使命!我有把自由平等的社会托付给诸位的孩子的使命!在完成这些使命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我用上肢体语言,用非常大的声音随便地叫喊着。国民们的情绪异常高涨,“呜哦”地兴奋大喊。“三叶大人万岁”、“为共和国献上荣光!”的声音响彻云霄。大家甚至还用手打起拍子,唱起了罗莎莉亚共和国的国歌。感觉就像是电影里的场景一样,很开心呢。周围还有很多新闻记者。刚才我那随随便便的演讲应该会和暗杀未遂事件一起得到报道吧。在这种发生突发事件的时候,只要随便地说几句帅气的话,就能给后人留下良好的印象。就像是“即使我死了,自由也不会死”之类的,总觉得很帅气呢。而且就算我没有真的说出过这种话,大家到时候可不一定会这么认为哦。不过要注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如果没有面包的话,吃蛋糕就好了”这样的话。否则一个不留神之下,人气就会下降,这是世间常事。人气下降的话,有些话即使是没说过也会被人认为是说过了。也就是说,必须要小心失言呢。
   
      ◆
   
      因为暗杀未遂事件的关系,我在随便做了一番演讲后就迅速返回了伯利兹宫。当然,我保持着总统应有的威严,不慌不忙。然后,想稍微休息一下的我在总统办公室里享受着看起来就很贵的红茶和曲奇饼干。我一边嚼着饼干一边靠在了椅背上。在这之后,我还要召集各位内阁成员以及桑德拉议长一起开会。我一口气喝下红茶,喘了口气。
   
      「当了总统之后,真是有三条命都不够用啊。」
   
      「非常抱歉。看来有必要进一步加强对阁下身边的警卫。针对绿化教徒的对策也需要重新研究。稍后,我想要与国家保安厅长官阿尔斯特罗就此事进行协商。」
   
      「明明已经猎杀了不少霉菌了。看来要想让它们彻底灭绝,还是不得不想点办法啊。」
   
      「绿化教徒们最近也变得不好对付了。他们减少公开活动,潜入地下,在各个据点中流窜。」
   
      要是我能随时出马的话,很快就能搞定他们了,但是我的工作太多了,很难。要怎么办才好呢?看到1只就会有10只,这就是绿化教徒。最近,他们似乎很好地融入了贫困阶层,利用花言巧语到处散布毒品。真的很令人生气。希望他们早点去死。那么,根本性的对策就是解决贫困问题,但是钱完全不够。虽说饿死的人的数量比以前要少,和以前相比好得多了。剩下的就是迅速捣毁他们的大本营,但底层的绿化教徒当然是对此一无所知,就算是之前被我们严刑拷打的祭司也只是知道隐藏据点在哪而已。说到底,就连他们的大本营到底是不是在这块大陆上都很可疑。但是,不管是它在哪个岛国上,我都一定会把它找出来,然后打个粉碎。

      对了,还有人骂我是“蓝霉菌”,我当时真是气得脑袋都快疯掉了。我好想制定《禁止“蓝霉菌”发言》法啊。我是最高权力者,要不要趁机这么试一下呢? 但是我这边反应越大,对方也会越高兴。嗯—,好烦啊。
   
      「可以给我腾出点时间,让我去扫荡一下吗?焦虑也对健康很不好吧。我会“唰”地一下很快就杀了他们的。」
   
      「非常抱歉,阁下,您的计划真的已经排满了。此次胜利后,除了与官员们的交流之外,还有诸多想与阁下会面的人从国内外蜂拥而至。其中包括各州的州长、大轮教会正统派、新派的祭司,中立国的大使和颇具影响力的商会会长。关于绿化教徒的对策,就请您交给国家保安厅和首都警备局吧。」
   
      虽说我是最伟大的人,就算我不去做我不喜欢的事也没关系,但也不意味着我想要置工作于不顾去消灭霉菌啊。我对他们的存在感到非常生气,同时也很生气他们占用了我这么多的时间。真是世事多艰啊!
   
      「会面太多了,总觉得开始头疼了。话说回来,大轮教会不是到现在为止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吗?结果到现在才来见我?而且是两个宗派同时?」
   
      「是的。我想,他们应该是来抗议我国对神职阶级的课税和没收财产的吧。在这件事上要超越宗派的隔阂,对吧?”」
   
      「因为共和国比预想中的还要顽强,这样下去会越来越糟——所以他们想来向我施压吧。」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大陆上的人大都信仰其中的一个宗派,所以我们需要慎重地与之交涉。我国的话,应该是信奉大轮教会正统派的人比较多吧。顺便一提,新释主义的新教派在利里亚和普鲁梅尼亚的势力与日俱增。不过国王和皇帝还依旧信仰着旧教派。」

      有着教皇,甚至有着教皇领地的教派是旧教派,也被叫做正统派。以前,旧教派的领土好像更为广大,但因为独立、战争和权力斗争不断,他们的领地越来越小,现在已经被赶到大陆东部去了。现在,他们已经完全舍弃了野心,只拥有最低限度的武力。因为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权威,所以他们和其他国家互相协助,维持着良好关系。

      那么,他们是不承认大轮神以外的宗教的权威的哦。而主张最重要的是遵守神留下的教义,献上祈祷的教派就是新教派。也被叫做新释派,这是一个为了反对会做出各种各样的过激行为的旧教派而诞生的宗派。无论哪边都很麻烦啊,不过旧教派那边会利用权威来横加干涉,所以好像更麻烦一些。怎么感觉教皇比总统还伟大啊。难道只有我这么觉得吗?

      「克罗姆先生是哪边呢?」

    我兴趣缺缺地随口问了一句。顺便一提,我哪边都不信。

      「我也从小时候起就属于旧教派。我的亲戚中也有人转向新教派。旧教派也在进行改革,似乎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强硬了。我并没有特别改变宗旨的打算」

      「是这样吗?」
   
      在革命中,共和国彻底粉碎了等级制度。免税特权被完全废除,全部人民都需要平等地缴税,税率则是根据人们拥有的土地面积和收入的不同而变化。这样一来,吃亏的自然是贵族和神职阶级。虽然我们彻底没收了统治圈中原贵族的财产并且进行了再分配,但对教会并没有采用这么的粗暴的手段,也没有二话不说就破坏。

      即便如此,那些靠既得权益赚得盆满钵满的神职人员也一定满肚子火。但是,他们面对的是一群脑子有问题的人,要是贸然行动的话就会被当作反革命分子处理,所以他们才会静观形势的变化吧。如今形势变了,在不得已之下,他们开始向我施加压力,但我不信什么神,也不是大轮教会的信徒,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讨好我。既然如此,他们大概会慎重而大胆地慢慢向我施压吧。

      话说回来,到现在为止我完全忘记了,好像必须要制定《政教分离法》才行呢。顺便也制定一个《绝对禁止绿化教法》吧。我和桑德拉议长的工作越来越多了!总觉得总统和国王不一样,很忙啊?还是说,国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很忙呢?下次去问问路罗伊先生吧。
   
      「啊,这么说来,克朗他们的战斗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啊。」
   
      「是的。有报告说他们如今正在向卡里亚市发动攻势。随着希尔德一派的脱队,我军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利里亚王国估计也不会派出增援。不久之后,费利克斯和王党派就会投降了吧。」
   
      「克朗还是那么厉害,居然能策反七杖家的希尔德。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希尔德最近非常畏惧阁下。」
   
      上级贵族希尔德·黄玫瑰是七杖家的一员,也姑且算是我的舅舅。他好像忽然之间就与王党派做出了切割,私下里同克朗勾结,条件只有活命。有联络说,克朗将他的儿子利马斯当成人质控制了起来。她还说会让他们父子一起来向我道歉,问我能不能原谅他,我随便回答了一下“可以哦”。虽然希尔德向我送来了好几次暗杀者,我觉得让他去死也无所谓,但这样一来克朗的工作就会增加。而且这样做也无法和我一时兴起之下救了路罗伊一事取得一致性,所以我决定在这里原谅他。嘛,希尔德的财产当然要好好地没收,黄玫瑰州当然也要没收。他能剩下的也就只有黄玫瑰的名誉姓氏了吧。之后就把他交给克朗,让他活着出丑也不错。
   
      「啊,说到活着出丑…」
   
      「嗯?」
   
      「你知道米莲妮怎么样了吗?」
   
      「不,从革命的混乱时期起,我们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关于她的消息。有报告说,他的儿子米格尔流亡到了利里亚,现在被软禁了。」
   
      「根据我的直觉,米莲妮现在应该也在利里亚王国。那个人真的很顽强呢,她为人处世也很圆滑,真让人佩服。」
   
      长子格里尔死后,她好像为了杀死我而拼尽全力,但进展完全不顺利。最后,她竟然让米格尔带上了我制造的伪灾厄炮弹,真是个巨大的错误。按照我的预想,米格尔应该要在利里亚被判处死刑的,但好像失败了。算了,和格里尔不同,我没见过米格尔,怎么都无所谓了。米莲妮好像和库罗卡斯的大使关系很好的样子,我本以为她会逃到库罗卡斯去,没想到她好像在利里亚。虽然不知道她在那边干什么,但我想,她大概是在思考怎么向我复仇吧!啊,说不定刚才那个暗杀我的霉菌就是她派来的。
   
      「……如果阁下希望的话,我们可以派遣使者去引渡米莲妮和米格尔。虽然对方大概会提出相当高的条件,但也并非不可能。利里亚王国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复兴港口城市。我们可以针对这一点。」
   
      「不,不用做这么无所谓的事。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和金钱。」
   
      「这样好吗?如果米莲妮的存在会让阁下感到烦恼的话,那么还是尽早采取措施比较好。我也担心她会动用七杖家的手下。」
   
      「不,真的不用管她。该怎么说呢,这样才更开心吧。也不用在意那个人的手下。倒不如是,这反而是让敌人显形的最佳时机吧?」
   
      我咯吱咯吱地笑着,克罗姆先生害怕地闭上了嘴。怎么说呢,我对米莲妮的感情相当复杂。我对她的恨意货真价实,好意则是一点儿都没有,希望她死去的心情也是真的。但是,就这么看着她也很有趣。她会拼尽全力来杀我吧。明明她即使发疯也不奇怪,但她还是会拼命活下去,寻找下一个机会。希尔德舅舅因恐惧而倒戈,可米莲妮好像还打算在利里亚继续努力。即使是稳健派的我,也觉得她很顽强。或者说,为什么那个人还没死呢?就算她已经死在万针之下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可她还是活着。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是好玩的玩具,所以不会弄坏的。」
   
      「嗯、嗯?您说什么了吗?」
   
      「不,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我将答案脱口而出。我想,那多半是梦话吧。也就是说,米莲妮是一个会咔嗒咔嗒地动的玩具人偶。就是插着发条的那种。等她停了,就只要再给她上上发条,然后她就又会精神满满地行动起来。嗯—,我也太过分了吧。还是早点让她解脱就好了,但我好像不会这么做。在我们之中,对她抱有最特别感情的是现在正在睡觉的我。所以似乎不会那么轻松让她解脱。不过,将“诅咒人偶”这个称呼传开的人正是米莲妮,所以她自己被当成“玩具人偶”也是没办法的呢。
   
      「不过,外面的欢呼声还真是没停过啊。看来大家真的很闲呢。」
   
      「因为大家将阁下视为英雄。刚才我也说过,您亲临前线,率领士兵大获全胜。」
   
      「嘛,算了。有人气总比没人气要好。你看,没人气的独裁者最后都很惨呢。」
   
      「阁下,我国是通过革命诞生的、标榜着“自由和平等的社会”的共和主义国家。阁下不是独裁者,而是国民的代表。」
   
      「啊,对哦。我不小心弄错了。」
   
      虽说是自由平等的共和主义国家,但也有全权委任法这种东西在,革命法庭也随时可以处决反革命分子。而且,作为国民代表的总统也是个通过武力斗争把王冠夺入手中的可怕的人。但我还是会好好地遵守任期的,没问题。下次的选举会公正地举行,我绝对不会介入,希望各位国民放心。这一点也要好好传达给御用学者——不对,是御用报纸的《国民新闻》和《革命新闻》才行。因为我是一个热爱自由与平等的稳健主义的独裁者呢!

      ◆

      黄玫瑰州州都,卡里亚市。克朗率领着罗莎莉亚第一军团踏进了这座依然弥漫着硝烟的城市。市民们以一副惊恐的表情看着他们,简直就像是在看着怪物一样。虽然双方的思想主义不同,但大家明明同为罗莎莉亚人啊。不过克朗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她看了这些人一眼,然后向身边的塞贝尔和帕特里克说道,
   
      「真是的,这里明明是个很漂亮的城市,结果却变得像我的故乡一样,令人郁闷。唉,要是想让他们因解放的喜悦而欢呼雀跃起来的话,也是太勉强他们了吧。」
   
      「是啊,正如您所说。毋庸置疑,这座城市正是黄玫瑰的大本营,市民们也大多是在王国时代尝到了不少甜头的富裕阶层。但是,黄玫瑰家的家主希尔德却第一个抛弃了这座城市,王党派翘首企盼的利里亚的援军也迟迟未到。有门路的贵族已经逃亡了。剩下的人们也应该都知道首都对反革命分子的肃清之残酷了吧。」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逃走了,但这里应该还有一些支持王党派的人在吧。请问还需要进行搜查,彻底肃清残余势力吗?」
   
      「不用了。从今以后,如果他们不做多余的事,就放过他们吧。不用在意,反正我已经帮了希尔德了。再说了,这里可是有一个相当适合承担起一切的责任的人在哦。」
   
      「是!」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嗯,当然。在新的世界里,旧王室的血脉只会成为阻碍。不巧的是,我们没有把断头台带过来,所以只能用野蛮的方法了。」
   
      「是吗。这样一来,罗莎莉亚王国就真的要消失了啊。」
   
      塞贝尔叹息道。刚刚被克朗劫持为人质的利马斯·黄玫瑰紧咬着嘴唇。长期以来,七杖家都掌控着罗莎莉亚王国。而这一切都在这次革命中彻底崩溃。黄玫瑰家的希尔德已然倒戈,黑玫瑰家的马尔科决定静观形势的变化。卡里亚市的王党派被彻底摧毁,而普鲁梅尼亚在斯特拉斯帕尔的入侵失败更是使局势一下子倒向了罗莎莉亚。用不了多久,黑玫瑰州也将被纳入共和国的统治之下吧。只要打败这两个势力强大的家族,七杖家和王党派就暂时构不成威胁了。共和国今后要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应对外国的入侵。
   
      「那么,最重要的费利克斯殿下怎么样了呢?」
   
      「是,因为他还在反抗,所以我们把他单独关在兵营的一个房间里了。您要去见他吗?」
   
      「嗯,给我带路。该做的事情就要赶紧做完。万一要是出了意外可就笑不出来了。」
   
      「明白了。」
   
      「对了对了,塞贝尔元帅和利马斯就留在这里吧。这种讨厌的工作,没必要让所有人都到场。」
   
      「……抱歉,谢谢你。」
   
      「……谢谢你,克朗阁下。」
   
      在帕特里克的带领下,克朗向位于兵营里的审讯室走去。她向卫兵示意,让卫兵打开了门。门内,一名穿戴整齐的壮年男子正戴着枷锁坐在那里。他就是旧国王路罗伊的弟弟费利克斯。如果王党派的攻势成功了的话,他或许就会成为新的国王了吧。在看到克朗的瞬间,这个可悲的男人用力拍着桌子,大声喊道。
   
      「无礼之徒!我是费利克斯·红玫瑰侯爵!我是骄傲的红玫瑰家的家主!如今,王兄路罗伊已经去世,那么我就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你怎么敢把我关在这样的房间里,还给我戴上枷锁!成何体统! !」
   
      「不用那么大声,费利克斯殿下。我是罗莎莉亚共和国第一军团司令官,克朗·波丽安娜·圣赫雷纳元帅。总之,请你先冷静下来。」
   
      「圣赫雷纳?那个人烟稀少的小岛上的没落贵族吗?为什么你这种人能得到元帅的身份?而且还是个女人!你不配当军队的司令官!我没法和你说话,找个能听懂我说话的人过来!!」
   
      「殿下,罗莎莉亚共和国所信奉的不是腐朽的身份主义,而是能力主义哦。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有能力、能做出成果,就能够出人头地。所以我才会在这个位置上。再说了,王国已经灭亡了。你所谓的能听懂你说话的人,已经不是死了就是逃走了。」
   
      「开,开什么玩笑,你这小丫头!你们觉得各外国能承认革命这种野蛮的行径吗!能承认那个讨厌的诅咒人偶吗!听好了,小丫头。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现在就马上向我投降。若是加上你们的兵力,我便能直取王都贝尔!希尔德那个蠢货也一定会铁青着脸地回来。然后,我就能讨伐那个篡位的诅咒人偶了!来吧,现在马上解开这个枷锁,向我下跪! !」
   
      费利克斯唾沫横飞地破口大骂。如果他真的能照他说的那样消灭三叶的话,克朗或许真的会「稀里糊涂」地听了他的话。但是,就算天翻地覆,这种事也是不可能发生的。帕特里克想要打断费利克斯那不堪入耳的辱骂,但是被克朗拦住了。然后,克朗用右拳全力打在了费利克斯的脸上。她完全没有手下留情,挨了这一拳的费利克斯一定很不好受。他的鼻梁骨被残忍地折断,原本高高在上的脸上也满是鲜血。这是克朗对他的胡言乱语的回礼。尽管如此,费利克斯还是没有闭嘴,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称得上是了不起吧。
   
      「咳、咳咳!无礼之徒,你、你、你想干什么?你、你竟然敢伤害王族! !」
   
      「听好了,费利克斯殿下。革命已经彻底摧毁了身份社会。无论是贵族、神职人员还是市民,现在都统称为国民,这就是新生的罗莎莉亚共和国。这个国家没有国王,也不需要任何人去当国王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才不承认这种国家!怎么可能承认!」
   
      「所以我才要像这样战斗。这里聚集了一群无法认同新时代的人,而其结果就是这个样子。你仰仗的希尔德瞬间就逃走了,其余的七杖家也都以明哲保身为重,丝毫没有要来帮你的样子。而且你在不得已之下向宿敌利里亚王国哭着求援的援军也没有来。所以说,你是不是该稍微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你这个卖国贼! !」
   
      「卖、卖、卖国贼!?」
   
      克朗怒斥气得说不出来话的费利克斯,然后冷冷地俯视他。克朗一直忍耐到现在。一直以来,她都因圣赫雷纳岛的没落贵族的身份而遭人蔑视,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被人称为叛变者。而这一切明明不是她的过错,只是因为她的家族一直在失败而已。而且,她的父亲也误判了时机,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失去了周围人的信任、尊敬和地位。这一切,克朗都看着眼里。然后,她学到了。这个世界总是蛮不讲理,无力的人只能被践踏。所以她锻炼自己,学习知识,招募同志。而她的努力终于取得了成果,克朗也因此抓住了荣光。她低头看着这位没落的王族,不由得露出阴沉的笑容。这是除了深受她信任的帕特里克以外,别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表情。
   
      「听好了,笨蛋殿下。就算你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到最后,罗莎莉亚也只会沦为各国的割草场。到时候你就不是诅咒人偶,而是提线木偶了。罗莎莉亚的国民将继续被剥削,除了一部分贵族以外,其他人都会变得不幸。所以,请你负起全部责任,死在这里吧。」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可是王族,为什么我非死不可?」
   
      「因为你很碍事啊。如果让你活下来,你又会利用花言巧语招引外敌吧?所以——」
   
      克朗迅速拔出腰间的短枪,刺向费利克斯的额头。费利克斯似乎意识到克朗是认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开始冒起了冷汗,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等、等一下。我、我应该还有利用价值才对。对、对了,我还、还能敦促其他七杖家投降!」
   
      「没有这个必要。希尔德和马可已经站到我这边了。剩下的七杖家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如果他们还要抵抗,那我就只需要把他们干掉就行了。那么,你还有什么别的利用价值吗?说说看吧。」
   
      「既、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负责与各国进行交涉吧!我、我的门路和知识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就因为派不上用场,所以你才连逃亡的请求都被利里亚拒绝了吧?看来利里亚也找到更有用的棋子了啊。你已经被亲信背叛,被卖给我们了。看来你果然还是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
   
      「你,你真的要杀了我吗?虽然没落了,但你再怎么说也是个贵族吧?我可是王室的人。我的血脉的重量和你们这种人完全不同。你、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哈哈哈,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知道因反革命罪被杀的贵族有多少吗?那可是连墓地都填满了哦。对了,殿下,在你临死之前,让我再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好、好事?」
   
      「嗯。是你的哥哥,路罗伊原国王陛下。就是那个被你瞧不起的、只有善良这一个优点的、悠哉游哉的哥哥。现在他们一家人正在蓝玫瑰的宅邸里和睦而健康地生活着呢。是温柔的三叶总统阁下的一时兴起让他活了下来,并且过上了悠然自得的生活。真让人羡慕啊。」
   
      听到这些话的费利克斯先是瞬间浮现出茫然的表情,随后又露出了抽搐的笑容。
   
      「我,我不知道大哥还活着。不、不过,这样的话,就意味着我也能得救吧?哈,哈哈。你这人真是坏心眼啊。竟、竟然弄出这么一场闹剧。」
   
      「但是我可没有那么温柔。不管怎么想,你都是只是个累赘而已。去死吧。」
   
      克朗扣动扳机,子弹随之发射。若是过去的克朗的话,她可能一辈子也没有资格这个男人面对面说话吧——而此时,这个男人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惨不忍睹的窟窿。枪毙虽然被认为是野蛮的方法,但克朗觉得枪毙总比自称人道的断头台好。克朗真心希望自己死的时候不要被送上断头台。
   
      「哎呀呀,这种趾高气昂的家伙就是喜欢长篇大论,太烦人了。在这一点上,小不点儿说话就很利落,真是帮大忙了。虽然她经常会随便做出很糟糕的演讲……」

      如果了解三叶的本质,就只能发笑,但她却受到国民的欢迎,这世界真是太可笑了。不对,奇怪的是自己吗?克朗无法理解。还是说,自己站在那个立场上,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呢?

      「——阁下,你为什么要和这个人说这么多话?您早就决定要杀了他了吧?我认为这样的行为完全没有意义。」
   
      「我并不认为「说话」这个行为本身没有意义。通过说话,我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也可以知道很多事情。这个男人完全被逼到了绝境,站在了死亡的边缘。我对这种地位极高的贵族在经历绝望后会怎么想、会说什么很感兴趣。如果他能说服我的话,我也可以让他活下去,但很遗憾,他没能合格。」
   
      「原来如此,不愧是克朗大人。」
   
      「你再夸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哦,帕特里克。那么,这边就暂时告一段落,我们去市政厅休息一会儿吧。让大脑得到放松也是很重要的。啊—,费利克斯就姑且当成是战死的吧。」
   
      在帕特里克的伴随下,克朗向已经被控制的市政厅走去。市长室被慌忙逃跑的人弄得一片狼藉。包括市长在内的一部分高官似乎乘船逃往利里亚去了,但是他们却拒绝载上费利克斯。无可奈何之下,费利克斯只好试着逃往卡萨布兰卡,但却被走投无路的亲信出卖,最终被逮捕。
   
      「哎呀呀,必须得打扫一下啊。重要的文件好像已经被他们拿走了,不过反正也没有什么太重要的情报吧?」
   
      「大概是和利里亚的谈判文件吧?以防万一,我会对剩下的官员进行调查。」
   
      「嗯,拜托了。过一会儿,我还要召集各指挥官们,重新确认一下今后的方针啊。哎呀呀,真是忙死了。」
   
      「急行军之中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请稍微休息一会儿吧,阁下。」
   
      「谢谢你的心意,但是应该做不到吧。真要休息的话,我想干脆喝个酩酊大醉之后,再睡他三个小时。」
   
      克朗用力伸了个懒腰,然后用力把散落在桌子上的文件全都打落在地。帕特里克随之在桌子上摊开了地图。即使克朗不一一说明,这个叫帕特里克的男人也会把她想要做的事付诸行动。所以克朗才会一直把他放在自己身边。
   
      「通过镇压卡里亚市,我军成功歼灭了王党派的主力。希尔德已经头像,黄玫瑰州已经构不成威胁。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我们能要经由绿玫瑰州前往里贝克州。」

      「哎呀呀,虽然很顺利,但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啊。」

      攻占卡里亚市后,占领黄玫瑰州,向东部进军,这就是预定的计划。虽然这里距离东部的里贝克州有相当的距离,但为了牵制海瑟兰德和普鲁梅尼亚两国,第一军团不得不前往那里。虽然克朗确实很忙,但是,因王党派的毁灭而在各地观望形式的人这下都会归入共和国麾下吧。这样一来,现状就会改善,克朗他们也会有些余裕。

      「根据情报,海瑟兰德联合王国占领了里贝克州的一部分城市,不过,在听到王党派主力被歼灭的消息之后,他们说不定会撤退。」
   
      「如果他们真的动真格的话,绿玫瑰州应该已经完全被他们控制了吧。那些人在里贝克转来转去,原来只是想来蹭口汤喝吗?」
   
      「是的。而且协助王党派的市民人数过少,这一点也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在利里亚没有正式参战的情况下,海瑟兰德也不敢放开手脚吧。」

      趁着王党派的起义,对罗莎莉亚出手的国家有普鲁梅尼亚、卡萨布兰卡和海瑟兰德。现在王党派被消灭,普鲁梅尼亚也被三叶亲手打败了。目标落空的其他两国肯定会感到困惑。

      「如果我们想要镇压处于他们控制之下的地区,卡萨布兰卡和海瑟兰德就会和我们正面交战。双方的损失均会扩大,而能在这一过程中得到好处的则是利里亚、库罗卡斯和普鲁梅尼亚。不过,他们曾经攻击我们的这个事实是无法被抹除的,所以就算要议和也要不少赔不少钱吧。」

      第一军团的进军计划极为顺利。克朗没付出多大牺牲就拿下了卡里亚市,并且处死了王党派的旗号——王弟费利克斯。之后,第一军团将为了牵制海瑟兰德联合王国而向东方前进。只要克朗夺回沿海的里贝克州,海瑟兰德那帮家伙也就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吧。海瑟兰德与罗莎莉亚并非完全接壤,两国必须经由架在一座小岛上的桥才能互相往来。而那座小岛则隶属于由众多小国联合而成的海瑟兰德联合王国。当知道连那座小岛上都有王的时候,克朗只能目瞪口呆。
   
      「话说回来,我们也没受到多大损失就拿下了卡里亚市啊,应该算是很努力了吧。」
   
      「我认为阁下将损失降到最低,歼灭王党派的功绩非常出色。」
   
      「这一场胜利来得很是理所当然。而要想成为英雄,就得像小不点儿那样表现得华丽一些才行。真搞不懂小不点儿是知道这一点,还是无心之下那样做的。虽然我和她是朋友,但还是不知道啊。我也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克朗接过帕特里克递过来的『革命新闻』。报纸的整面都在宣扬欧塞尔大道的大胜以及对罗莎莉亚极为有利的议和条约。与此相比,镇压卡里亚市都算不上什么大新闻了。费利克斯被处刑的消息应该只能在第三版报道吧。
   
      「……我觉得,三叶总统真的是很可怕。这次的事情再次让我确认了这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帕特里克少校?」
   
      「是。我把我的部下派到了欧塞尔大道,让他记录当地的战况。可是,那份记录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哦?真有意思。和我说说吧。你的那个部下现在怎么样了?我直接去问他会比较快吗?」
   
      「那位部下的精神有些异常。虽然目前已经有所恢复,但只要想让他说出当时的情况,他就会陷入错乱状态。所以我能向您报告的只有这本笔记。我本来是想等情况稳定下来再和您说的。」
   
      帕特里克递给克朗的是一本封面乱七八糟的笔记本。克朗轻轻翻开本子,本子中详细记录了两军的布阵图和战况的进展。不愧是帕特里克派出的人,克朗想要知道的内容都写在了上面。
   
      「开满了整个视野的迷之蓝玫瑰啊,太模棱两可了,很难想象出实物。」
   
      「是的。我的部下好像也不知道它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花的。这个记录里面也只写了是神秘的蓝玫瑰。」
   
      「肯定是小不点儿干的。听起来很有意思,我想过几天去亲眼看看呢。」
   
      「还是放弃比较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真是爱操心啊。那我和她本人一起去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根据笔记的记载,普鲁梅尼亚军暂时静观其变,但不久步兵阵列开始一边蹂躏蓝玫瑰一边开始了进军。负责迎击的三叶派遣了少数伏兵潜伏在玫瑰地里,然而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打散了。敌军的步兵继续前进。然后,普鲁梅尼亚又投入了骑兵。然后——。
   
      「——蓝玫瑰变紫了。开得更漂亮了。所有人都死了。」
   
      「为了详细调查,根据加派的部下的报告,玫瑰的下面散落着大量疑似是普鲁梅尼亚士兵的骨头和军服。紫色的玫瑰就像是从这些东西上刺出来似的盛大绽放。这怪异的景象让他们非常害怕。」
   
      「对那些可怜的部下,我要赏给他们最上等的酒,还要给最开始那个精神错乱的家伙发奖金。这工作可真是够受的。」
   
      「我明白了。」
   
      克朗叹了口气,把乱七八糟的笔记本扔在桌上。仅仅一人就推翻劣势的恐怖怪物。而杀死怪物的是英雄。要想成为英雄,要做些什么准备呢?克朗暂时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绝对不要轻易对我的朋友三叶出手。我暂时要积蓄力量。在这期间,我打算把七杖家的血脉收入我的手中。现在,希尔德和马尔科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下,做法可是有很多呢。」
   
      「血脉吗?」
   
      「是的。无论财产如何变化,世代累积的血脉的重量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革命确实破坏了身份制,但「血脉的重量」这种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但是,上议院议会已经被废除了,特权阶级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听我说,帕特里克。即使是同为遭受虐待的平民阶级之间,贫富差距也是切实存在的。说到底,大多数人都是因为无法忍受特权阶级的做法才走上了革命之路。」
   
      「您说得没错。」
   
      克朗不认为所有的平民都是怀着革命的理想而行动的。应该有不少人是被那种狂热所感染才参加革命的。正因为如此,三叶才得以登上顶峰。说到底,只要能有个人代替自己惩罚贵族、为自己做点什么,那么这个人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克朗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也正因如此,她才会萌生出自己登上顶峰的想法。
   
      「即使王国和特权阶级都消失了,贫富差距还是会出现的。这可以说是一种隐形的阶级差距吧。不过桑德拉那个笨蛋肯定会满脸通红地否定吧。但是,想要维护既得利益的上级阶层,以及对社会心生不满的下级阶层是绝对会出现的。上级阶层的人不希望再有更多变化,所以一定会变得保守。由这样的保守阶层推举出来的,便是可以成为自己代言人的、足以信赖的权威者。」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原本就处于特权阶级的旧贵族自然会是它们的首选。这些旧贵族虽然失去了力量和金钱,但还是有着以血脉为担保的权威。想要得到权威的上级阶层会花重金去拉拢他们。」
   
      「而在其中,七杖家有着能将旧贵族们统一起来的特级权威。我对费利克斯这样说过,我必须要他去死的原因就是这个。他的血脉的价值实在是太重了,很难完全掌控。待我们行动的时候,他只会碍事。」
   
      「行动吗?」
   
      所谓的行动就是指通过军事行动夺取政权。等到三叶退位的时候,罗莎莉亚一定会发生混乱——如果没有混乱,克朗就打算强行制造混乱。趁此机会,她将用军事力量迅速夺取政权。因为,即使三叶按照约定从总统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克朗也很难在选举战中登顶。她是个是军人,而不是政治家。首都还好说,但是她根本无法做到统筹各个地方的国民的选票。

      最理想的情况是三叶自己将总统的位置禅让给克朗。但是,三叶这个人反复无常,没有人能知道结果究竟会变得如何。克朗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遵守承诺。而且,三叶很有可能因为厌倦而突然甩手不干。因此,克朗必须储备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行动需要力量。为了进一步积蓄力量,我打算在这场战争结束后缔结形式上的婚姻。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有成为其证明的孩子,那就简单了。」
   
      「也就是说,七杖家的利马斯和马尔科就是您的候选人吗?」
   
      「就是这样。我想引入七杖家的权威和血脉。如果我是男人的话,做这种事情还可以说为时尚早。但是我不能这么说。因为我是女人啊。」
   
      「阁下,您觉得这样没问题吗?」
   
      「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我对结婚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憧憬。之后我也打算找个合适的情人。婚姻关系要重视的是实际利益,而情人则要经过我个人的筛选。这种婚姻在贵族中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夫妻彼此之间也是心照不宣。」
   
      既然无法挑选婚姻对象,那克朗就只能姑且忍耐一下。但私生活则完全是另一码事。只要她自己和对方都去找个情人就好了。所谓的夫妻关系只是流于形式而已。克朗想要的是权威,而对方只想要得到安全。仅此而已。接下来,她就只要和喜欢的人生个私生子什么的就行了。
   
      「虽说三叶被本家称为禁忌之子,但她确实继承了蓝玫瑰家的血脉。无论她本人的意愿如何,她都在无意识中继承了那份血脉的重量。首先,她已经继承了蓝玫瑰之杖。在这一点上,出身于没落贵族的我什么都没有。那么我只能去利用别人了。既然如此,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生下继承了对方的血脉的孩子。因为孩子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教育,所以很方便。」
   
      「…详细情况我已经明白了。如果您已经做好了决定,就请下命令吧。我会去找希尔德·黄玫瑰,或是塞贝尔元帅一起做出安排。」
   
      「马尔科有着元帅一般的才能,所以我的真命天子就定为利马斯吧。既然打算养个宠物,那么最好还是选一个不会去考虑多余的事情的笨蛋。那家伙的智商姑且不论,光看长相的话还不错,我勉强可以接受。」
   
      「是的,我知道了。」
   
      「我打算找个伶俐的情人。对方也这么做就行了。孩子的话,包括备用的在内,我想要3个。那么,我的孩子当然是需要其他孩子来当玩伴的吧?所以说帕特里克,无论于公于私,都要拜托你了哦。」
   
      「是,是的。我很荣幸,克朗大人。」
   
      「真是的,你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那么严肃。算了,你的这一点我也很喜欢。」
   
      帕特里克跪了下来,恭敬地向克朗伸出了手。而克朗用力抓住他的手,强行让他站了起来。现在就开始贪图享受还为时过早。要做的事情还堆积如山。凯旋归来的三叶现在怎么样了呢?她也一定忙得找不着北吧。三叶怎么看都不是当总统的材料,但她却干得很好。那边也好,这边也好,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梦想在忍耐吗?说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她单手拿着便宜的葡萄酒聊天了啊,想到这里,克朗一口气喝干了水壶中已经完全变温的水。


EPISODE 7 朋友



      伯利兹宫,总统办公室中。我正在翻着克罗姆先生递过来的文件。这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还没等我回答,用行动贯彻“时间就是金钱”这一信条的桑德拉议长就走了进来。她快步走到我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没有受伤,看起来平安无事啊。你能在欧塞尔大道取得胜利,真是太好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能扭转那种程度的劣势。」
     
      「谢谢。唉,毕竟是那个地方嘛。我也不得不努力一下了。」
     
      听了我这番事不关己的发言后,桑德拉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疑问,只是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她果然是知道了些什么吗?因为,她可是和妮可所长谈过之后才答应帮我的。但是就算我问她,她也不会回答。改天我再去问问妮可所长吧。说起来,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去找她玩玩也没什么问题吧。这正我们双方都很忙的体现!
     
      「……是吗?听说在欧塞尔大道的战斗中,你的特异力量成为了胜利的关键。为了今后,我想确认一下,你的那种力量是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以谁为对手都可以使用的吗?」
     
      「哼哼,你想知道吗?」
     
      「当然。这对今后的外交战略也很重要。」
     
      「正确答案我也不知道。但是,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如果不加思考就把所有人都杀死的话,那就糟了。我是总统,不是降下神罚的神。」

      神明是否存在,是死后才能知道的乐趣。我还没有见过神哦。

      「比方说,用你的力量杀死敌国的领导人,会很难吗?」

      「那就要看条件允不允许了。不过我基本上是不会这么做,也不会想去这么做的。你就当我做不到这么方便的事就行啦。」
     
      一脸认真的桑德拉问了一个荒唐的问题。如果我在这里回答Yes的话,她就真的会把名单给我,让我把名单上的人都杀了。但是,如果对我没有好处的话,我是不会主动去做这种事情的。
     
      我的力量基本上就是用强化过的恶意回击恶意。是超级强化版的害人终害己——而这句话自然也适用于我。所以,当我有意识地去使用力量的时候,就必须考虑到代价。上次的代价则是我心爱的玩具塔崩得粉碎,我也像那样睡着了。那么,如果所有的我都睡着了会怎么样呢?我觉得哪个我是最先睡着的将会影响最后的结局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值得期待呢。桑德拉“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复杂的表情注视着我。
     
      「……是吗?我明白了。」
     
      「啊哈哈,事到如今你还在害怕我吗?在知道我是真正的怪物之后,就不想再和我做朋友了吗?我这个“诅咒人偶”的别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国民们之所以能对我投以盛赞,也只是因为他们是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我而已。要是来到我身边的话,他们肯定会惨叫着逃跑。难民大队的人也是这样的哦。正因为他们变得盲目,没有直接看着我,所以才会疯狂地追随我。真正能做到直视我的人可不多哦。」
     
      应该只有在我眼前的桑德拉,克朗。还有憎恨我的米莲妮吧。再加上被我放过一马的路罗伊原国王。普鲁梅尼亚的鲁道夫皇帝并没有直视过我。很遗憾,看来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呢。
     
      「无论你是不是我的朋友,我都并不害怕你。如果你想杀了我,我早就死了。我之前也说过,为了实现理想,我不怕死。」
     
      「嗯—,虽然由我这么说有点奇怪,但你真是个怪人呢。你头脑聪明,理想又很高尚,但是各种各样的地方都很扭曲呢。」
     
      「居然会被你说成怪人,我实在是太意外了……不管怎么说,如果行使那种力量会带来弊端,那你就一定要特别小心。」
     
      「我知道了,桑德拉老师!」
     
      我开玩笑地敬了个礼,桑德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觉得如果她辞掉政治家的工作去当教师就好了。虽然很可怕,但是我想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老师。
     
      「别忘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如果你不在了,这个国家就会再次变得四分五裂。国民对你的依赖已经超出了你的想象。」
     
      「哈哈,作为总统,这应该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吧。顺便一提,如果我战死了,谁会来继承我的职位呢?」
     
      「虽然身为国民议会议长的我将临时代理总统职务,但混乱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到时候我即使想举行大选,体制也不甚完善。我可不认为满载野心和士兵的克朗元帅会放过这种混乱。她一定会想要夺取权力。」
     
      「真不愧是克朗,很会观察时机呢。嗯嗯,看来把第一军团的司令官一职交给她果然没错。作为她的朋友,我也感到很自豪。」
     
      「别说得跟事不关己一样!」
     
      「因为没有其他可以委派的人了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连塞贝尔元帅说到底也属于克朗的派系。所以我才会基于革命性的思考提拔她的。」
     
      革命性的思考是什么呢?其实我就只是偶然想到了而已。也可以说是灵光一现。
     
      「国家的人才不足,这我能理解。但革命性的思考又是什么!……当然,我不会轻易让她建立军事政权,但面对那种程度的兵力,我不可能守住首都,只能暂时退避,建立临时政权,然后集结国民的力量进行抵抗活动。到时候,各外国将继续介入,王党派也会卷土重来,内战的规模将进一步扩大,简直就是地狱。」
     
      本来是很悲伤的事,我却觉得很有趣。就好像是热闹的祭典一样。我重要的朋友桑德拉和克朗将为争夺国家的权力顶峰而战斗。这可不能错过啊。但是最大的问题是,要想看到这副场景,其前提是我已经不在了。就算我想要伪装战死的样子,可是我太又显眼了,很难做到。所以我要把这样的乐趣放在最后。就算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都和平地结束了,那也是合家欢乐的Happy End。不过大概不可能吧。
     
      「那么,就得努力避免变成这种情况了呢。」
     
      「既然你理解了,今后就不要再做出轻易去前线指挥这种轻率的行为了。」
     
      「我会积极妥善地处理的。以后我会努力不死的!」
     
      虽然我说会积极妥善地处理,但我还是会上战场。要是一直在宫殿里努力工作的话,会因为压力而生出更多的白发。曾经说出『我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的某个伟人也是亲自上了战场的。或者说,这边根本没有那么多可以让我放心地把军团交出去的人啊。
     
      「而且你也要理解,你已经不能再轻易辞职了。不要以为我已经腻了,要辞职”之类的戏言可以得到原谅。你作为总统,必须对自己的发言负责。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你必须完成5年的任期,也就是到大轮历607年为止。」
     
      「…………啊——」
     
      被她再这么一强调,我有些不高兴。感觉脑袋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我明明没有戴王冠,真奇怪。事到如今,我才开始感受到我身上的重任。嗯—,感觉我的思考还是有点偏向消极。回来吧,享乐派的我。还有激进派的我啊,给我力量吧!不过,借到力量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了吧。不对,说起来所有的我加起来才是我嘛,所以果然还是我自己的问题。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我总觉得有点哲学的味道在里面。
     
      「你身为总统,不要突然发出呆呆的声音。你的工作确实很多,但你只要找人一起分担就可以了。为此而任命内阁也是你的工作。因为你是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责任重大。」
     
      「怎么回事,桑德拉,真不像你啊。你突然变得温柔了。难道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我没有任何变化。我没有原谅你的所作所为,也不打算原谅。但是,已经过去的事没办法改变。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个国家若是没了你会有很多损失。所以我、这个国家还有国民都会最大限度地利用你。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不愧是桑德拉。非常容易理解。」
     
      桑德拉当着我的面做出了要“利用我”的发言。我不由得佩服地鼓掌。希望你就这样为国家和我加油吧。因为桑德拉的视线变得严厉起来,我主动停止了鼓掌。看懂气氛是总统必备的素质。当然,我也偶尔会在看懂气氛的基础上,故意去做出各种各样的事情呢。
     
      「顺便说一下,对首都的反革命派的肃清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正如在信上确认过的那般,维克多和平原派议员已经被处刑。」

      桑德拉说出了可怕的话。简直就像打扫房间一样轻松。她那知性且具备常识的外表就只是外表而已,所以要注意!

      「啊,嗯。他的继任者是杰罗姆先生吗?」
     
      「嗯。杰罗姆说待会儿要来见你。那家伙乍一看很轻浮,但能力很优秀。因为他曾是替阿尔斯特罗做实务工作的人。正如他的绰号“墙头草”所示,他很会解读事态的走向,从而得以游走于各个派系之间。」
     
      「那还真是可靠呢。死掉的维克多先生的事,我很遗憾。」
     
      「……没办法。他太有能力了,不能放任他不管。在当前这种危急的形势下,能引起混乱的人只添碍事。」
     
      虽然由我来说有些过分,但雷厉风行的桑德拉的做事风格真的很果断。不如说,对杰罗姆先生下指示的人应该就是桑德拉吧。一旦有人被她判断为对共和国有害,就会立刻被送上断头台。议员虽然具有免捕特权,但只要有议长的批准和革命法庭的指示书这两个条件就可以实施逮捕了。好可怕好可怕。要是她想做的话,就连我也会成为肃清对象吗?啊,不过有全权委任法在,所以应该没关系吧。安全!
     
      「但是,议员的人数也减少太多了吧。还有,市长和州长现在都是代理状态。是不是该举行选举了?」
     
      「我想等对王党派的扫荡结束后再举行选举。现在,我们正在完善法案和体制。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明白了。还有,我想制定征兵制、总动员法、政教分离法和绝对禁止绿化教法。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搞定!」
     
      「我、我知道了,你不要接二连三地把工作扔过来!而且,你说的每个法律都是很重大的事项!你先去和秘书官们商量商量,然后粗略地整理一下!」
     
      好,这样一来对议长的说明就结束了!剩下的就交给秘书官克罗姆,让他提交议会吧。平原派已经完全消灭,剩下的只有支持我的三叶派和希贝尔率领的大地派。虽然也有无党派人士,但就暂定他们都是三叶派吧。说实话,现在的议会完全是一党独裁。

      选举的时候要怎么进行选举战呢?每个派别都要分别建立政党吗?三叶派就叫做三叶共和党吧。为什么我感觉我能看到三叶国民党和三叶革命党林立的未来呢?因为,我的支持率那么高,其他的党派也都会争相模仿吧。共和国似乎是一个保障自由和平等的乌托邦,那么如果不小心出现了绿化党,那就很有趣了,不过,我一定会找个借口彻底肃清他们。——啊,说到绿化教。
     
      「对了对了,我在从首都的凯旋途中被奇怪的霉菌枪击了。」
     
      「……嗯,我已经接收到报告了。当时的情况相当危险。没有人受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首都的治安怎么样了?在那么近的距离挨一发自爆的话会很痛的。」
     
      「不,那可不只是痛一下就能了事吧?那就处罚负责人吧?阿尔斯特罗的代理人是杰罗姆。那个笨蛋可能因为自己被内定而内务大臣而太松懈了吧,或者也有可能是正在忙于工作交接。」
     
      杰罗姆就是内务大臣维克多的后继者吧。桑德拉说他很有能力,现在让他负起责任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就让他连着这件事的份儿好好工作吧。
     
      「嗯—,我们人手不够,不用处罚了。」
     
      「是吗?现在的霉菌不再公开行动,很难揪出来。而且我们正在与王党派和其他国家发生战争,所以他们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而且好像有从背后支援他们的国家在。」
     
      「是利里亚王国吗?」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应该没错吧。我们的敌人这么多,真是够呛啊,三叶总统阁下。」
     
      「是啊,桑德拉议长。我太忙了,都没时间吃好吃的了。」
     
      「对了,你应该推荐波尔库克做宫廷厨师了吧?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个学徒,但说不定过不久他就会给你展示他的手艺了。」
     
      「啊—,好像确实是推荐了。波尔什么什么君亲手做的料理,真让人期待啊!」
     
      「你也差不多该记住他的名字了吧。毕竟是同学啊。」
     
      「我会积极考虑的。但总统实在是太忙了嘛。」
     
      那是我在士官学校时代的同学,喜欢做饭的波尔煎饼君,不对,是波尔库克君。因为有太多“K”的发音了,说起来很拗口,所以果然还是叫他波尔煎饼君吧。
     
      ◆
     
      和桑德拉议长的谈话结束后,我也差不多该去和各位内阁成员开会了,但这时候,办公室里又有客人来了。来者正是刚才提到的杰罗姆先生和一个脸颊有伤、相貌凶恶的大叔。如果不穿制服的话,这个人就算被人误以为是流氓也没很正常。或者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我最近和人见面的机会太多了,有点记不清了。
     
      「失礼了。初次见面,三叶总统阁下。哦,桑德拉议长也在吗?」
     
      「杰罗姆吗。你是来为之前的暗杀未遂事件找借口的吗?」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桑德拉议长得没错,在最后的最后,我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虽然我不打算辩解,但我确实是打算彻底镇压绿化教徒的。我想在场的议长也能为我提供证词。但是,要完全取缔遍布全国的绿化教徒相当困难,请您务必给我一个挽回错误的机会。」
     
      杰罗姆先生一边深深地低下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我。不愧是在这个革命的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人,他看起来很有观察力的样子。我也没打算惩罚他。那种事就像事故一样,没有办法。唉,要是说一句“没办法”就能解决,这个世界上也就不存在辛苦了。你看,一颗子弹就有可能引爆火药库嘛。要是现在我死了的话,罗莎莉亚共和国一定会变得相当热闹。但我一点儿也不期待,所以驳回。
     
      「虽然我完全没有包庇他的意思,但是杰罗姆的工作方式没有问题。不如说,甚至还有人认为他做得太过分了。」
     
      「是吗?刚才那件事没有人受伤,所以请不要放在心上。全部都是霉菌的错。等国内形势稳定下来后,我决定加强对霉菌的搜剿,也必须考虑如何捣毁霉菌的大本营。因此,杰罗姆先生你将如期就任内务大臣。祝贺你。」
     
      「是,殿下。我衷心地感谢您。我定会为共和国和阁下献上忠诚。」
     
      「嗯,那就拜托你了。」
     
      我以为他的问候到此就结束了,不料杰罗姆先生又向我介绍了那个相貌凶恶的人。
     
      「这位是我的接班人,也就是即将就任国家保安厅副长官的艾克。虽然他长相丑恶,但很会照顾人,对幕后的世界也很清楚。他是执行管制和谍报任务的最佳人选,一定能把工作做得很好。」
     
      「……我叫艾克。我已经做好了为共和国献出生命的准备。请多多关照。」
     
      「请多关照。嗯—,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
     
      「……不,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和阁下见面吧。」
     
      我好像是在和绿化教徒有关的事上见过他。不过这个人没有清新的气味,也不是霉菌。可能他是在和杰罗姆先生一起做幕后工作的时候,在哪里遇到过我吧。算了。只要不是霉菌就没有问题!
     
      「那,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吧。接下来就请你和阿尔斯特罗先生一起努力工作吧。那么,我的时间很紧,差不多该走了。」
     
      「请稍等,阁下。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吗?」
     
      「嗯?有什么事吗?」
     
      我正要开门,但是杰罗姆先生拦住了我。他的脸已经不是刚才那副抱歉的表情,而是变成了笑眯眯的笑脸。原来如此,看来他和认真的桑德拉的相性很差。硬要说的话,他应该是和克朗比较合得来吧。不愧是有着墙头草的绰号,他的变脸速度真的很快。
     
      「从今以后,我将作为内务大臣,负责国内的行政、教育、治安维持等,也就是整个内政。而且,国家保安厅在大框架上也属于我的管辖范畴。」
     
      「是的。肯定会忙得要死吧。请你加油。」
     
      「这一点我知道。我想请教一下阁下,您打算如何治理这个国家?我想根据您的方针来调整我的工作。」
     
      「你现在就想听吗?」
     
      「如果可以的话,愿闻其详。这对我非常重要。」
     
      「……这个国家刚刚诞生,所以必须好好学习。我之所以限定20年的期限,是因为我认为只要有这个时间,国民就能学习。但是,在我们学习什么是共和主义,什么是选举的时候,敌人不会等我们,所以我们需要富国强兵,击退敌人。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却很困难。我决心作为国民的代表,负责带头挥舞这个旗帜。」
     
      「原来如此,真是了不起的想法。那么,阁下的真实想法又是如何呢?我想请教一下。」
     
      杰罗姆直截了当地问道。他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桑德拉皱起了眉头。还在议会里的时候我就想过,政治的世界也相当有趣啊。因为有各种各样的人在呢。那么,这里我也诚实地回答他吧。
     
      「妨碍“这个国家”的人全都要去死。很简单吧?我至今为止都是按照这个方针来行动的,今后也会继续这样下去。明白吗,杰罗姆内务大臣?你理解我说的话了吗?」
     
      为了能让他听得更清楚,也为了能让他更清楚地看到我的眼睛,我把脸凑了过去。因为有身高差的存在,所以变成了我从下面窥视他的样子。杰罗姆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气氛非常融洽。站在一旁的艾克的膝盖不停地颤抖。他好像做过肮脏的工作,所以很擅长察觉危机吧!
     
      「是的,是的,我完全明白了。国民的代言人、国家的代表,三叶总统阁下。那么,我也会抱着这样的觉悟,认真履行自己的职务。我会在国内一一处理可能会危害国家的事情。若有重要的案件,请允许我来和您商议。」
     
      「当然没问题。啊,马上就要举行选举了,你就和桑德拉议长以及相关的阁僚们好好讨论一下吧。学习固然重要,但是经验也很重要。让国民们学习一下一票的分量吧。」
     
      「恕我失礼,我不认为此次选举能实现阁下所期待的学习。如今即使举行选举,也不会发生论战,只会以支持阁下的候选人的大胜而告终。无党派人士和大地派的希贝尔不可能获胜。或者说,这次选举的意义,应该只是为了填补议员与州长职位的空缺吧。」
     
      「那就让三叶派之间去争一争就好了。三叶派也分为稳健主义和激进主义吧?不能让这么多人只集中在一个派系里呀。话说回来,他们打算用我的名字用到什么时候呢?」
     
      「那个,三叶派不正是您结成的派系吗?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是的哦,三叶派是别人擅自结成的。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要结成三叶派了,所以大家集合—”之类的话哦。」
     
      「可是你不是也做了三叶徽章这种玩笑一般的东西吗?」
     
      「那个是送给难民大队的大家的稀有的珍品。而且那也不是玩笑。制作那个东西的人是无所事事的阿尔斯特罗,我只是随便给它祈祷了一下而已。」
     
      我反驳桑德拉的吐槽。三叶派好像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主义主张的谜之集团。根据我的记忆,三叶派的目的应该是做我想做的事,座右铭是“做我想做的事”。 来者不拒,背叛就是死亡也就是说,如今正在议会中不断壮大的派系正是它的完全形态。而这些人通过的全权委任法则是其终极形态。
     
      难得要举行选举,干脆让大家重新结成政党吧。政党政治终于要开始了。会不会变成两大政党制呢?不过,反正我是总统,不用去参加议员选举。因为总统是直接选举制呢。也就是说,各政党推举出来的总统候选人将在总统大选中展开激烈的论战。但是在那之前,我的独裁政治会继续下去。要是有人不愿意的话,就只能再发动革命了。但是我会肃清他们。权力的夺取和守护都很不容易呢。

      ◆

      伯利兹宫会议室中,罗莎莉亚共和国的各位内阁成员都已经到齐了。新上任的内务大臣杰罗姆毫无惧色,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笑容。哈尔基奥的后继者奈克尔先生也重新当上了财务大臣,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他在赋闲期间好像考虑了很多事情,我很期待他能采取什么样的经济政策。另一边,率领着大地派的法务大臣希贝尔先生的脸色却很难看。他面容消瘦,黑眼圈也很严重,看起来跟个病人一样。我不由得向他搭话。
     
      「希贝尔法务大臣,你有什么烦恼吗?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哦。」
     
      「不、不,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我明明是在担心他,结果他的脸色却更差了。嗯,因为以维克多为首,与三叶派相对立的平原派的人全部被杀了呢。是我签字同意的嘛。没办法啊,这也是为了国家的顺利运转。大地派没有特别惹眼的行动,所以似乎没有成为桑德拉的目标。桑德拉议长是那种一旦决定要杀就会一下子把人杀掉的人。她虽然是我的朋友,但是真的很可怕。荣登所谓的桑德拉名单(肃清顺序表)的榜首的人应该就是我吧。那么,这位桑德拉当然也参加了这个会议。她在郑重地举手要求发言之后,开始淡淡地念起了文件。
     
      「根据刚才得到的报告,共和国第一军团成功攻占了卡里亚市。我军几乎没有受到损失。王党派的头领费利克斯侯爵战死了。」
     
      「哦哦!」
     
      「干得好!!」
     
      一旁的武官和文官们欢呼起来。这样一来,我们的眼中钉、王党派的主力就彻底覆灭了。到最后,我一次也都没能和费利克斯见到面。我很好奇他会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他的哥哥路罗伊倒只是个悠哉游哉的人而已。下次去问问克朗吧。
     
      「因其具有王家的血脉,费利克斯是王党派的核心人物。如今,七杖家的希尔德、马尔科也已经脱离了王党派,过不了多久,王党派就会瓦解吧。我国的内乱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
     
      「真是个好消息呢。看来我们已经渡过了最大的难关了。」
     
      「阁下!攻克卡里亚市、杀死费利克斯固然是一个好消息,但是,阁下您以寡敌众,击溃了普鲁梅尼亚军也是一个伟大的战果!我认为我们应将您的伟业与毁灭王党派的事结合在一起,向全国国民乃至全世界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
     
      「我也同意军务大臣萨尔特的意见。为了给世界留下我国的内乱已经结束的印象,我们理应举行盛大的宣传活动。关于宣传工作,就请交给我们内务部吧。这样一来,国民的自信心会提升,爱国心也将更加高涨,国家的治安水平也会提高。而且,这样做还能起到牵制其他国家的作用。」
     
      与我共事已久的军务大臣萨尔特提高了嗓门,杰罗姆也随声附和。听说萨尔特先生在知道我凯旋归来时,连呼万岁。我想他大概是仅次于阿尔斯特罗的狂热信徒了。而且他还把我当成亲孙女一样。要是想让我叫他爷爷的话,他的眼神又太可怕,思考也过于强硬了,有点困难。不过因为他很有领导能力和执行能力,所以我希望他能活久一些。
     
      「我明白了。提高国民的士气是好事,请尽情地去做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不会有什么损失。」
     
      就让大本营——不对,是总统府这样发表吧。三叶总统率领的正义的难民大队毫发无损地击溃了2万无耻可恨的普鲁梅尼亚军。他们不但夺回了斯特拉斯帕州,还通过议和条约得到了东西德里安特州,顺便摧毁了王党派,杀死了费利克斯——就像这样趾高气昂地高声宣传吧。也许会有人说我在一本正经地撒谎,但这全都是事实。
     
      「另外,克朗元帅通知我们,她留下了一些士兵守卫卡里亚市,然后向东方进发了。她似乎计划就这样直接去控制绿玫瑰州和里贝克州。驻扎在这两个州的师团虽然没有亮明t态度,但我想,在听到卡里亚陷落以及费利克斯战死的消息之后,他们就会归于我们的统治吧。我认为王党派的残余势力也会不战而逃。」
     
      「海瑟兰德联合王国曾经插手过那个地区,对吧?」
     
      「是的。经由一座架在小岛上的大桥,海瑟兰德的数千士兵进入了里贝克州。他们本打算配合其他国家的战况投入主力部队,与王党派会合,但他们的计划现在已经被彻底打乱了。待我军的第一军团到达之后,他们应该就会不战而退。」
     
      萨尔特先生用大陆地图向我做出了说明。那么,东北方向就这样交给克朗吧。东部那些普鲁梅尼亚人已经被我狠狠地教训过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我在那边种下过那么多蓝玫瑰,他们多半是不敢出来了吧。问题是南部到西南部的卡萨布兰卡一带。
     
      「那么,到最后也没向我国派来援军的卡萨布兰卡方面怎么样了?大概是相当不妙吧?」
     
      「是的。那些卑鄙的卡萨布兰卡渣滓们攻陷了我军兵力薄弱的蒙彼利亚州,作势准备向粉玫瑰州进军。但是,由于市民的强烈抵抗,他们在蒙彼利亚州被拖住了脚步。这群没出息的家伙,和他们的文化一样软弱!」
     
      「原来如此,蒙彼利亚的各位也很努力呢。」
     
      「而且,就在他们以为即将和其他国家共同将我们包围的时候,最重要的利里亚却没有参战,普鲁梅尼亚也迅速败退!换言之,卡萨布兰卡会讲和海瑟兰德一样落入舆论困境。属实是大快人心!!我认为我们应该尽早消灭那些害虫!」
     
      萨尔特先生极其厌恶卡萨布兰卡。他用钢笔把地图上的卡萨布兰卡领地戳得乱七八糟。这也太过分了吧。之前路罗伊和玛丽安结婚的时候,他就是因为像这样发疯了才被撤职的吧。
     
      「关于这件事,请阁下听我一言。我国强迫普鲁梅尼亚签订了对我国压倒性有利的《斯特拉斯帕尔议和条约》的报告已经传遍了其他国家。……卡萨布兰卡、海瑟兰德两国已经向我拉斐尔递交了非正式的求和信函。他们也不希望战争的规模进一步扩大。」
     
      「哈啊,是吗?」
     
      「而且我国也因连战而疲惫不堪,这是事实,没有必要再继续损兵折将了。请把这件事全部交给我这个外务大臣拉斐尔吧。我一定会为我国争取到有利的议和条件!」
     
      外交大臣拉斐尔神采奕奕的样子甚至让人觉得聒噪。他是因为最近都没能引人注目,所以想要在这种地方拿出努力和干劲吧。感觉桑德拉盯着他的眼神异常冰冷,让我有些在意。……对了,拉斐尔是和玛丽安王妃一起逃亡后又回来的吧。而且玛丽安王妃还企图与普鲁梅尼亚的指挥官互相勾结。那么她给朋友拉斐尔写过信的可能性极高。桑德拉名单里的榜首或许是拉斐尔才对。要是我想的话,倒是也可以把拉斐尔当成王党派肃清,但要是这么做的话,玛丽安和路罗伊也必须去死才行。我总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在对路罗伊先生说「去死吧」,非常有趣。既然事已至此,就算是赌气,我也不能让他死。话说回来,杀人容易,但让人活下去可真不容易啊!
     
      ——然后,有一个老爷爷正在瞪着拉斐尔先生。他的眼神中蕴含的愤怒甚至比那个冷彻的肃清机器桑德拉议长还要可怕。他就是眼看着就要气炸了的军务大臣萨尔特。
     
      「开什么玩笑!!他们向我国发起进攻,结果一看到情况不利就马上要求求和。这不是在看不起我们吗!而且,卡萨布兰卡现在还不正当地占据着我国的蒙彼利亚州!!首先,他们应该立刻全军撤退,低头向我们谢罪。这才是正理! !」
     
      「军务大臣,您的愤怒是理所当然的!不用说,我也有同样的心情!但是希望您暂时忍耐一下!现在最优先的事项是谋求国内的安定!我们应冷静地压下怒火,缔结对我国有利的条约才是。切不可目光短浅,长久考虑才是所谓的外交! !」
     
      「你这个卡萨布兰卡的走狗,别装成一副了不得的样子!我现在就在这里杀了你!」
     
      「我已经把我的生命献给了共和国!来吧,想杀就杀吧! !被憎恶蒙蔽双眼的老不死没什么可怕的!」
     
      「混蛋! !」
     
      在拉斐尔的煽动下吗,萨尔特先生拔出了军刀,武官们慌忙按住了他。说起来,虽然这只是个普通的会议,但大家都像平常一样全副武装,这就是共和国的可怕之处。桑德拉也摸上了腰间的短枪。虽然由我这么说有些不妥,但人类之间是可以用语言互相沟通的啊,所以大家还是更冷静一点吧。「你不是说过语言之后就是子弹吗?」——一个谜一般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响,而我当然将之无视了。
     
      「总之,你们两个先冷静下来。要是自相残杀的话,高兴的只有敌人。」
     
      「……对不起,阁下。我失态了。」
     
      「不,讨论就必须要竭尽全力!请务必让我听听阁下您现阶段的考量。作为外务大臣,我必须负起责任!」
     
      因为有人多嘴,萨尔特先生再次青筋暴起。没办法,拉斐尔先生不是个能能读懂气氛的人。否则他就不会做出意气风发地参加阿尔卡迪纳独立战争这种事了。
     
      「我明白了,那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吧。我能理解萨尔特的愤怒,但是我们目前还完全没有做好反攻的准备。我们需要整合各地的师团,重新整编军队。而这都需要时间,对吧?」
     
      「……正如阁下所言。那些见风使舵的师团长的忠诚仍十分可疑,所以有必要视情况进行更替。但是,如果我们就这样对卡萨布兰卡置之不理,蒙彼利亚州就一定会落入他们手中!这一点一定要避免!」
     
      「当然不会置之不理。首先,我们会要求海瑟兰德和普鲁梅尼亚一样,向我们支付1亿贝尔的赔偿金。他们要是肯乖乖支付固然是好事,不过就算他们不肯支付,结果也就只是我们无法与他们达成议和而已,完全无所谓。这里就要看拉斐尔的本事了。」
     
      「是,请把与这两国间的交涉继续交给我吧。不过,您说的就算不达成议和也无所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顾一脸讶异的拉斐尔,继续说下去。
     
      「而卡萨布兰卡因为已经明确地侵略了我国,所以议和的条件是2亿贝尔赔款。当然,他们也必须归还蒙彼利亚州。对于卡萨布兰卡,我不允许你做出任何让步。」
     
      「阁,阁下。返还领土可以理解,但是2亿贝尔也未免太夸张了吧。而且,不允许让步,只会严词拒绝的话,这样一来就没法谈判了!」
     
      「当然。因为我们可是强行压下了怒火才同意和他们议和的。对方若是有诚意的话,就会立即归还领土并向我国谢罪,也会欣然支付赔偿金。对吧,萨尔特先生?」
     
      「哈哈!这是当然的!不如说,我觉得卡萨布兰卡应该把自己的领地交给我们!!」
     
      「不过对方也是要面子的,所以不会那么顺利吧?他们应该既不愿意道歉,也不愿意归还领土,在赔款上也会讨价还价。因此,拉斐尔,你真正的工作是为我们争取重整旗鼓的时间。你可以把为达成和平交涉而需要的临时停战当作诱饵,但赔款是一贝尔也不能让步的。」
     
      「争、争取时间?临时停战又是指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对方肯接受全部的条件,就不会发生战争。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陆会迎来和平,但谈判想必会相当困难吧。所以我才说,这里要看拉斐尔的本身了。顺便一提,待我们重新整编军队后,共和国军的首要目标就是卡萨布兰卡,其次是海瑟兰德。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也可以越来越强硬。最后就和他们这样说吧:「即使再组成包围圈也是你们的自由。」」
     
      虽然我真正的目标在别处,但还是要循序渐进。复仇必须从近处开始。我坚定地如此断言,萨尔特先生露出了满面的笑容,「嗯嗯」地点了点头。其他的内阁成员不是在抱着胳膊思考,就是在和文官小声交谈。拉斐尔先生的额头上冒起了汗,慌张起来。
     
      「请,请稍等,阁下!这么说,若是卡萨布兰卡只愿意归还领土的话,我们就不与他们议和了吗?就算战争会持续下去也没关系吗?」
     
      「我原本的计划是,在内乱结束后,就把曾经向罗莎莉亚出手的国家全部打垮,所以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不温不火的议和条件很难让爱国心高涨的国民接受。到时候,愤怒的国民一定会烧毁伯利兹宫。而国民的代表则是身为总统的我。所以说,我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要是情况真的变成那样的话,我还是想加入烧毁伯利兹宫的一员呢。烧毁伯利兹宫的事件估计会载入史册吧。不过遗憾的是,议会的多数派掌握在我的派系手中,所以不会变成那样。反对我的大概只有亲卡萨布兰卡派的拉斐尔先生和数名议员吧?不如说,我很有可能会收到他们被某位肃清机器送上了断头台的事后报告。虽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过任何一件擅自肃清阁僚和议员的事情,但是,我的名字说不定就会「不知为何」地混在处刑确认文件里了,所以姑且还是需要注意一下。……原来如此,掌权者就是这样变得疑神疑鬼的啊!
     
      我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事情。拉斐尔先生站了起来,大声叫喊。他真的是个嗓门很大的人。
     
      「但是,虽然当下的形势对我们有利,但我们并未和这些国家直接战斗并取得胜利。我不认为我们能达成如此有利的条件!关于赔偿金的金额,还请您重新考虑一下!」
     
      「所以说,请以临时停战为诱饵,争取时间。再说了,要求讲和的是对方吧?我很期待你的本领,拉斐尔外务大臣。」
     
      在我的强烈请求下,他呻吟着坐了下来,脸色好像也很苍白。希望他别去想什么奇怪的事。不过,这个人逃跑的速度真的很快,一旦判断形势不妙,我想他马上就会逃亡的。不过这次桑德拉议长已经给他彻底打上了标记,所以他想要逃跑应该相当困难吧。

      就算他没能争取到时间,两国之间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也无所谓。到时,克朗的第一军团就在海瑟兰德一带布防,我和难民大队以及处于我控制之下的师团一起出击。利里亚方面的港口城市人手不足,应该还不具备登陆作战的能力。毕竟他们已经彻底抛弃了卡里亚市的王党派主力了。
     
      「那么,关于刚才的事,我想整顿征兵制。我不想在每次战争开始的时候再去征兵,而是想常备很多兵力。现在这个国家能动员的最大兵力是多少?」
     
      「若是以各师团都被纳入了统治之下为前提,大概有30万到40万人。当然,这是在各州征兵的总人数。」
     
      「如果是这样的话,想要把士兵全部征集起来不得不花很长的时间,所以完全不行。我的目标是一百万士兵。」
     
      「我非常赞同阁下的意见。不过,为此需要投入巨额的资金,可以吗?」
     
      「这是为了保卫共和国而必须的经费。所以为了赚钱,我们来建立很多军需工厂,把妮可所长的优秀武器源源不断地出口到友邦和中立国吧。你看,新兴的阿尔卡迪纳合众国似乎会成为我们的大客户呢。那个国家也会积极插手争夺殖民地的竞争吧。这样一来,我国就不会有失业者,士兵也会增加,真是万岁。那么就从看起来很闲的人开始优先征兵吧。」
     
      「我国现在的经济状况虽然很严峻,但是因为有普鲁梅尼亚的赔偿金在,所以多少能有一些富余。……在王政时代受挫的税制改革也在顺利进行。我也赞成。国家的稳定与经济的稳定紧密相连。我当然要赞成贸易扩大政策。」
     
      财务大臣奈克尔先生表示赞成。他曾经想要向特权阶级课税,结果却失败了,还被革去了职务。所以我想他一定会严厉地把这件事做好。至于武器,就算我们不卖,也会有别人卖的。制造很多优秀的武器,然后源源不断地出口吧。难得的断头台也要开始销售。对外就这么解释吧:阿尔卡迪纳合众国对我有恩,这次胜利使我们成为了共和主义的同志——就是面向未来和睦相处的那种同志。而且对方也必须防备旧宗主国利里亚的反攻,所以我所说的武器出口政策有很大可能能顺利进行下去。这些事情我都已经和杰罗姆先生确认过了。比起拉斐尔,杰罗姆似乎更能派上用场。算了,先不管他了。最后要确认的是时间。
     
      「萨尔特先生,准备下一场战争需要多长时间?」
     
      「我们需要做的是,在议会上通过征兵制法案,在各州建设兵营,然后召集符合条件的国民进行训练。另外,也需要考虑整顿军队体制,然后实行。……重整军制要花一年时间,集齐足够的士兵需要两年。想要整个体制正常运作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我明白了。但是三年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所以,与卡萨布兰科的谈判期限,以及收复蒙彼利亚州的时间就定在完成军队重组后的一年后吧。麻烦的利里亚也会在这段时间内开始行动,这期间,如果我们不坚持到底的话,国家就又会被逼到绝境。我期待大家能够更加奋发图强。」
     
      在我做出总结之后,内阁会议暂时结束了。大家都很忙,没办法。不过大致的方针已经决定了,这样就可以了。选举的事只要以桑德拉和杰罗姆为中心去做就行了。啊,待会儿得把萨尔特叫来,再深入讨论一下征兵制的问题。总动员法也得好好和他商量一下。征兵制是以年轻人为中心规定兵役期限的制度,而总动员则是为了让国家可以在应对真正的大危机时做到全民皆兵。因为其他国家不久也会制定这样的制度,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我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能活用「我」的知识的时候了。不过,太详细的内容我也不太知道。因为我是个冒牌政治家嘛。这种时候,我就只要去依靠聪明的人就行了。因为我不是要成为将兵之将,而是要成为将将之将。哎呀,说这种话的人好像都被肃清了,不过,我想成为的也是肃清别人的人,所以安全!


EPISODE 8 遵守承诺



      时间来到了大轮历588年,1月。自决定了外交方针以来,转眼间就过了一个月了。年底的工作已经远远超出了“忙碌”,达到了焦头烂额的程度。面谈,面谈,还是面谈。我深刻地体会到政治家的工作就是谈话。不过,在我和大轮教会的祭司们交流时,对方的表情很是痛苦,感觉非常好玩。当时我说,如果你们对我废除神职人员特权的政策有所不满,那么就算召集教徒造反也没关系哦,结果对方的表情更加扭曲了,真的非常有趣。对方表示,自己现在正忙着开展大轮教会中的新旧派系斗争,以及向南方大陆的圣火教会势力的传教战争中,所以完全没有造反的打算,但实际上到底如何呢?祭司们一脸严肃地说着要努力经营孤儿院和赈灾等福利事业,请大家多捐款之类的话,而我只告诉了他们我会积极妥善地处理。即使是尚为孩子的我,也知道他们只是想中饱私囊。要是真的要做他们说的这种事的话,就必须得建立严密的监视制度才行。

      所以,这时候就轮到和我一样忙得不可开交的桑德拉出场了。我什么都没想就把事情全部扔给她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她的眼睛布满血丝,或许是相当感动。于是,在百忙之中,我和哈尔基奥先生在办公室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吃着巧克力。这是总统少有的休息时间。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大白天就喝红酒。
   
      「哈,总算是消停下来了,哈尔基奥先生。啊—,咖啡和巧克力真的很美味啊。多半是上等货吧。」
   
      「是、是啊。……克罗姆殿下现在还在忙得团团转。」
   
      「不用管他,那个人的兴趣就是工作。我可做不到像他那样,就这样随他去吧。」
   
      「不不不,我认为阁下也已经十分劳累了,请您一定要注意身体。」
   
      「嗯,确实是有些劳累呢。不过桑德拉她们好像很忙……啊,难道说,你刚才是在讽刺我吗?其实你是想说,我明明就没有工作,可还是装作很忙的样子吧。」
   
      「不、不,我是真心的!」
   
      哈尔基奥已经被撤去了财务大臣一职。反正让他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让他来当我的第二秘书官了。首席秘书官是克罗姆先生,所以哈尔基奥先生主要负责处理杂务以及我的奇思妙想。
   
      「啊—,果然是因为我撤了你的财务大臣,所以你在记恨我吗?还是说,你是在恨我擅自拆除了哈尔基奥村,把土地分给平民?」
   
      「怎,怎么可能!我本来就不可能胜任财务大臣一职,而且,我当大臣的时候拿到了不少工资。再说,我也拿到了用土地换来的钱,而且您还把我雇佣为您的秘书官。倒不如说,您没有在革命时肃清我,我非常感激。……那时可是有相当多的贵族被处死了。」
   
      「啊哈哈。你之前是个典型的腐败贵族。如果我放着你不管的话,你肯定会被送上断头台!现在你虽然被开除了,但脑袋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真是太好了!」
   
      我虽然开了个总统式的玩笑,但哈尔基奥先生只是冒着冷汗苦笑。感觉包袱掉到了地上,失望。



      顺便一提,贵族是真的死了很多。贵族的人数虽然很少,却拥有大量土地,还雇佣农奴,让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中工作,已经是千夫所指了。在动荡的革命期间,有相当数量的贵族被贴上了王党派的标签,送上了断头台。极少数的善良贵族并没有受到那么多的怨恨。他们好好交了钱,换回土地,又以极低的价格把土地租给有需要的市民。当然,要根据面积向市民征税,但毕竟比农奴时代强太多了,没有人会抱怨。怎么总感觉有点剥削的感觉了呢。真是革命万岁。
   
      还有一个真的很无所谓的事情,那就是哈尔基奥先生的全名好像是马丁·哈尔基奥。实在是太无所谓了,我想我绝对很快就会忘记。但“腐败贵族哈尔吉奥”已经变成了一个固定词组刻进了我的大脑中,一时半会儿是忘不掉了。在哈尔基奥村里发生过很多有趣的事情呢!
   
      「哎呀,当时的事情真是让我羞愧万分。我的儿子,阿尔斯特罗他也在共和国身居要职,我不可能对阁下怀恨在心!」
   
      「哈啊,是吗?说起来,原哈尔基奥村里的那个婴儿还好吗?她现在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我突然想起了哈尔基奥村的婴儿。婴儿的父母都是绿化教徒,所以被我杀了。但那个婴儿不是,所以我没有杀她。不过,如果就那样放着不管她的话,她肯定会死的,所以我记得,当时我应该是随手就把她托付给哈尔基奥先生了。她大概是死在混乱中了吧。因为完全没有兴趣,所以我完全忘记了。
   
      「您说的是我家的养女奥利弗吗?她现在4岁了,没有生过病,身体非常健康。我的妻子也在很认真地教育她,我们一定会把她培养成一个到哪里都不会令家族蒙羞的优秀千金小姐。」
   
      「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不过,以你的品味而言,还真是给她取了个不错的名字啊。」
   
      「不、不,是阁下您给她起的名字,您忘了吗?」
   
      「……哎呀,是吗?我太忙了,不小心忘了……但是,真的是我起的名字吗?」
   
      「是的,没有错,我这边还留有清晰的记录。」
   
      哈尔基奥如此断言。这样啊,原来是我起的名字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我完全忘记了。现在的形势不允许我和婴儿玩耍,真是没辙。大概,我真的是随便一想,随便回答了吧。那么,看来婴儿是个女孩呢。在腐败贵族哈尔基奥家的教育下,她能否成为一个优秀的千金呢?这还是个谜。阿尔斯特罗在坏掉之前也是个很过分的人啊。说不定她会成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让家族蒙羞的一流反派千金。
   
      「奥利弗说,希望有一天能见阁下一面……我的妻子很热心地教育她阁下的伟大之处,她每天都想说想要见见殿下。」
   
      「那倒也无所谓。啊—,你告诉她亲生父母的事了吗?」
   
      「不,我从未和她提起村里和绿化教的事情。毕竟她才4岁,还不太能理解复杂的情况吧。等她再长大一点,我会告诉她的。……殿下您刚把她托付给我的时候,我相当不知所措,但我的妻子和阿尔斯特罗强烈主张,既然阁下把她交给了我,那么我们就要把她当作哈尔基奥家的一员,好好教育她。」
   
      「那还真是,你也很辛苦啊,我打心底里同情你!」
   
      「……哈,哈哈哈。」
   
      我用手拍了拍哈尔基奥先生的肩膀。仅仅是我的一念之下,他就被推上了财务大臣的职位,然后又被撤职,还收了个绿化教徒的婴儿当作养女抚养,真是很辛苦。我打心底里同情他,觉得他很可怜。那么,这样就够了吧,既然对部下的心情表示了理解,我身为上司也算是尽到了责任。

      那个——,然后就是和4岁的奥莉弗·哈尔基奥的会面。虽然感觉很麻烦,但毕竟我把她托付给哈尔基奥的,还是要负起这个责任。也就是说,找时间和她见一面吧。我也没打算特意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只要送她个玩具她就会很高兴吧。小孩子可是很单纯的!
   
      「好,我知道了。如果闲下来的话,我就抽个时间和她见面吧。只是稍微和她玩一玩还是没问题的。」
   
      「谢谢。奥利弗也会很高兴吧。她好像把阁下当成了故事中的英雄。」
   
      如果她说要为父母报仇,然后袭击我就很有趣了,不过她才4岁,应该还做不到吧。如果要把我们的会面场面画下来的话,应该有一个小时就够了吧。然后再让御用报社把这件事报道出来,向世人宣传我这位与孩子亲密接触的友善总统。除了总统是个孩子之外,简直是完美的宣传工作!事到如今,让一个13岁的小姑娘当总统的国家会怎样呢?但是因为我很能干,所以不用担心。
   
      ◆
   
      正当我打着哈欠在办公室里看着桑德拉送来的文件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一个吵闹的人走了进来。他就是正在鼓足干劲和两国开展议和谈判的外务大臣拉斐尔。他好像是跑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现在的他不仅吵闹,还加上了忙乱的属性,真是个有活力的人啊。
   
      「这不是拉斐尔吗?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
   
      「是,有好消息,所以必须立刻赶来向您汇报!——我国与海瑟兰德联合王国以及卡萨布兰卡大公国的停战已经达成一致了!条件是在议和谈判中不能做出战斗行为!」
   
      「那真是太好了,就这样继续进行谈判吧。那么,对方的态度如何?」
   
      「……海瑟兰德这边,他们不愿意支付全额赔款。不过,他们似乎认为,既然包围网已经瓦解,那么再继续战斗下去就没有意义了。我想,如果我们在赔偿金额上做出一定的让步,双方就能达成和解。」
   
      克朗的第一军团在控制卡里亚市后继续向东北方向开进,牵制海瑟兰德。海瑟兰德先前曾经派遣数千名士兵前往里贝克州,而现在,因为共和国主力直接向那边开进,他们自然是希望避免战斗,撤退回国。而且海瑟兰德就算想派兵增援,也因为一直贯彻机会主义,结果连桥头堡都没能守住。对海瑟兰德而言,到最后只留下了趁罗莎莉亚共和国深陷危难之际向其派兵进攻的结果。
   
      「原来如此。不过,我之前也说过了,我暂时不打算在条件上让步。你可以再强调一下我们的愤怒哦。那么,卡萨布兰卡那边呢?」
   
      「…是的。关于从蒙彼利亚州撤军一事,对方提出了条件。」
   
      「撤军的条件?不是关于赔偿金的吗?他们擅自进攻,不当占据了我国的领土,还敢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啊。他们真的有讲和的意思吗?”

    我这么挖苦道,拉斐尔先生的脸扭曲了。因为他一向偏袒卡萨布兰卡,所以觉得我是在说他吧。外务大臣总是考虑某个特定的国家,这可不妙啊。虽说国家的人才不足,但我果然还是选错了人。

      「是,是的。卡萨布兰卡不希望进一步的战斗。蒙彼利亚州目前仍处于对方的占领之下。但是,卡萨布兰卡好像在极力克制,尽量避免做出类似于镇压市民的行动。另外,因为议和谈判开始的消息传了出去,市民们的抵抗运动也暂时平息了。」
   
      虽然战斗和镇压似乎有所控制,但如果萨尔特先生听到了这段话,肯定会气到忍无可忍吧,说不定会直接冲过去。要是对方愿意开战,我们这边也完全没关系,只要把第一军团调到那边就行了。克朗虽然很忙,但因为做这种事能引人注目,所以应该会原谅我吧。
   
      「顺便一提,对方的条件是什么?」
   
      「首先是确认玛丽安原王妃平安无事。卡萨布兰卡大公国的莱昂·西诺尼亚·卡萨布兰卡大公殿下是玛丽安的父亲。当然会担心女儿的安危!」
   
      「……咦,我记得和玛丽安小姐一起逃亡到这里的人就是你吧?拉斐尔先生,在对方看来,你才是绑架的主犯,现在可不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这种装模作样的话的时候吧?」
   
      「不、不不,我怎么会是诱拐犯,属实令人意外!在如此险恶的形势中,我当然要随机应变地行动!我只是在践行这一点而已!」
   
      如果你以为用大喊大叫就能蒙混过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即使拉斐尔和卡萨布兰卡在背地里合谋,企图由莱昂大公牵头复辟王政也毫不奇怪。正如萨尔特先生所言,他大概真的是大公的走狗吧。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所以还好。要不然的话,桑德拉也会擦亮眼睛呢!
   
      「那么,除了第一个,难道还有第二个条件吗?他们明明是侵略者,却这么厚颜无耻。之前和我见面的卡萨布兰卡大使说他们重视历史、传统和礼节,这到底体现在哪里了?」
   
      「阁下,您的愤怒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首先请您听一下!第二个条件是希望我方接受他们的特使。所谓的特使,就是莱昂大公殿下的三子汉斯公子,同时也是卡萨布兰卡军的少校!」
   
      「公子?他们要派这样的人到敌国来吗?」
   
      「特使将起到直接传达议和意愿的作用,并且,卡萨布兰卡希望以特使为停战的证据,在谈判期间将其安置在我国吧。虽然他实际上是人质,但也表现出其国家有那样的决心!请您请务必以宽大之心予以接纳!如此一来,议和也毫无疑问可以顺利进行!」
   
      虽说是决心的表现,但其实很可疑。所谓的三子,也就是随时都可以抛弃的人吧。既然有这样的觉悟,那就把长子送过来啊。而且说起来,莱昂在女儿,也就是原玛丽安王妃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没有积极向路罗伊提供帮助。也许是害怕革命波及到自己的国家吧,在由利里亚主导的包围网建立起来之后,他才终于慢吞吞地行动了起来。然后等到在最后成为众矢之的时,他们又不吸取教训,随随便便就把有血缘关系的人送过来。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完全无法信任的国家。这就是我的真实感受。唉,这个世界上连一个可以信任的国家都没有!
   
      「那么,那位特使来我这里来做什么?是来和玛丽安小姐见面的吗?」
   
      「虽然也有这个原因,但主要是想和阁下您进行交流,希望能逐一消除两国之间的误解。关于议和谈判,我的想法是,希望通过我和卡萨布兰卡大臣之间的交流得出大致结论。」
   
      「想和我交流?他没疯吧?」
   
      「嗯,没错!」
   
      有点意思。对于被命令与诅咒人偶谋求亲善的汉斯公子,我真心表示同情。我瞥了一眼旁边的秘书官克罗姆先生。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担心些什么,但在拉斐尔面前有些不好开口。
   
      「这两个条件我都知道了。因为并不是那么看不起人的条件,而且我希望蒙彼利亚州能尽快回归,所以我可以接受特使,也允许他和玛丽安面谈。不过无论他们谈些什么都已经无能为力了吧。因为最重要的路罗伊先生缺乏野心,实在是无可奈何。不过,关于赔偿金,我目前不打算让步。」
   
      还是留一手吧。我觉得在最开始的时候虚张声势是常规流程。如果事情能够变得有趣的话倒是怎么都无所谓。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情。如果有很多钱的话,就能做很多想做的事了,所以我是真的很想要一笔赔偿金呢!
   
      「哦,不愧是阁下!我拉斐尔,感谢阁下的英明决断!那么等汉斯公子一到,就请您就立刻和他见面吧。我拉斐尔会竭尽全力做好安排!」
   
      「哈啊,谢谢。请加油哦。」
   
      拉斐尔很有精神地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克罗姆开口了。
   
      「……阁下,我有一件事想说,可以吗?」
   
      「是什么呢?从刚才起,你的眉头就拧成了麻花呢。」
   
      「……虽然我不是军务大臣萨尔特,但是,请您小心外务大臣拉斐尔。我认为他对共和国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但他比王国时代更加偏袒卡萨布兰卡了。」
   
      「嗯嗯,我知道。说起来他本来就一度舍弃王国,逃亡过嘛。」
   
      听说拉斐尔好像很喜欢卡萨布兰卡的文化和艺术,和玛丽安小姐关系也很好。
   
      「还有,请您小心卡萨布兰卡大公国。历史上,卡萨布兰卡曾经通过婚姻政策扩大国土和权威。这个国家的贵族对很久以前就灭亡的圣王国授予的“大公”爵位感到非常自豪,直到现在还以大公国的名号自称。」
   
      「原来如此,所以卡萨布兰卡才不是王国啊。克罗姆先生,你真是博学多识。」
   
      在那个国家,大公就是国王的意思吧。国王的数量太多固然麻烦,但称号太多也让人难以理解。而且“圣王”在各种意义上都很厉害啊。不过,好像很久以前就灭亡了。在这之后,大帝、霸王、大王之类的似乎都冒出来了。要是出现元首的话就难办了,所以希望永远不要出现!现在还有奇怪的人叫我不要当总统,去当元首,让我很为难。主要就是阿尔斯特罗。
   
      那么,正当我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克罗姆先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所以说,那个。以我身为秘书官的立场,实在是很难开口。」
   
      「我很在意你想说什么,请不要顾虑。」
   
      「卡萨布兰卡恐怕是想让汉斯公子和阁下结婚。就像原马里斯王子一样,他们想在罗莎莉亚的继承者的身上注入卡萨布兰卡的血脉。」
   
      「…………嗯?」
   
      「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您请别人去确认也无妨。只是,从卡萨布兰卡的历史和传统来看,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高。这是通过婚姻政策,巧妙地利用血缘将您束缚的方法。在我方接受特使之后,他们就会散播出类似这种内容的谣言吧。」
   
      「和我结婚,用血缘来束缚我?明明我否认了用血缘来继承地位。也就是做出了承诺。这不是不可能做到吗?」
   
      「我知道阁下的承诺,但是在现在的共和国中,支持稳定了政局、消除了他国威胁的阁下的呼声非常之高。即使您表明要通过血缘继承您的地位,大部分国民也不会提出过分的批评。因为国民所寻求的一直是强大的领导人和安稳的生活。」
   
      「嗯—,但这不相当于否定了共和主义的吗?我可是靠革命改变了体制哦?而且还自称共和国。」
   
      「既然如此,那就只要把共和国改为帝国或王国就可以了。如果保留听取国民声音的国民议会的话,就不会出现太多不满的声音吧。……我并不是在推荐您这么做,只是在澄清现实。」
   
      「…………」
   
      违背诺言,不经过选举就直接把最高领导人的地位过继给我的亲属。也就是说,和能力无关,要让我可爱的孩子继承荣誉和王冠。原来如此,这样就成为了真正的独裁国家。问题是我将面临打破约定的困境,克朗和桑德拉几乎肯定会掀起叛乱,而且我完全没有这么做的意思。

      也就是说,卡萨布兰卡希望汉斯公子能尽力笼络号称诅咒人偶、恶名昭著的我。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以此为目的,但一向认真的克罗姆先生已经提出了忠告,大概真的是这样吧。之后再去问下桑德拉吧。还有,恋爱经验丰富的克朗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吧,也可以多向她打听打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能够依靠的人才是朋友。

      ◆

      「就结论而言,卡萨布兰卡的特使,汉斯公子一行已经回去了。会谈的内容只有自我介绍,以及对侵略蒙彼利亚州的行径的辩解。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决定定期召开的这个记者招待会,是身为国家代表的我向大家直接传达我的想法的重要场合。在场的各位都是赌上性命追求真相的新闻记者。他们几乎都来自国营的“罗莎莉亚国民新闻”“罗莎莉亚革命新闻”,简单来说,就是为我写政治宣传报道的优秀人才。
     
      顺便一提,我拒绝汉斯公子的原因,是我不想违背演说时许下的承诺。虽然我当时只是随便说了些要和国家结婚之类的话,但我可不想才过半年就被大家说成是骗子,在背后指指点点。还有就是,接受特使就等于结婚,这也太过分了。对方是个帅气的金发公子,但很快就回去了。虽然他面无表情,但内心多半是很愤怒吧。卡萨布兰卡的敌对值上升了。
     
      我很想让我的朋友克朗来给我提个雅致的建议,但她说要留在里贝克州对付海瑟兰德联合王国,所以回不来。于是,我就在信中得到了“就按小不点喜欢的去做吧”这种超棒的建议。果然,人还是要有朋友啊。克朗还顺便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和利马斯·黄玫瑰·塞尔彭斯缔结婚约了,请多指教。”克朗不愧是野心家,行动超积极的。
要是她和海瑟兰德联手,在蒙彼利亚州独立就麻烦了。不过我觉得那也很有趣,回复了她“恭喜订婚。要邀请我参加婚礼哦。”说起来,在这种状况下,我觉得她即使独立也得不到民众的支持,所以她不会那样做吧。这话好像还没传到桑德拉耳朵里,不过如果她听到的话,一定会发火的。两人的关系又要变差了!
     
      「可,可是阁下。这样一来,蒙彼利亚州的归还和议和条约的签订不是会变得很困难吗?」
     
      「这一点我非常清楚。但是,我也十分清楚,国民们心怀一种不安。那就是我三叶·克罗布如果和汉斯公子结婚,会不会再次将卡萨布兰卡的血脉引入共和国。而汉斯特使的派遣会成为其开端。无论我再怎么解释,迎入特使都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臆测。对于卡萨布兰卡,我并不需要什么人质,所以决定让他们赶快回去。如果他们不归还蒙彼利亚州,那我们只需要采取相应的措施就行了。」
     
      听了我的发言,记者们哑然无语。其中,只有一个女记者眼神锐利。她是以前直接采访过我的一个不要命的人。我记得是叫西蒙娜来着。看上去就是个头脑很伶俐的人。
     
      「我是贝尔市民新闻的西蒙娜。请问阁下,您的意思是中断谈判,对卡萨布兰卡发动战争吗?」
     
      「不是打算,我们现在还在和卡萨布兰卡、海瑟兰德交战呢。现在只是停战,战争并没有结束。驱逐非法占领共和国领土的敌军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我听说卡萨布兰卡请求议和。听外务大臣拉斐尔说,海瑟兰德那边,如果我们在条件上做出一定妥协,双方似乎可以在议和上达成一致。那么,为何我们就不能迎入卡萨布兰卡的特使呢。国民依旧穷困,那么最好要避免不必要的战争吧。如果您对奇怪的传闻会四处流传感到不安的话,那么只要采取相应的措施就行了吧?只要好好解释,国民也一定会接受——」
     
      「不,不行。我是代表国民的总统,所以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
     
      和你不一样——我尽力克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多余话语。御用报社的人常常以华美的辞藻对现行体制大加赞赏,而剩下的小规模报社似乎在拼命抨击。这是为什么呢,不过,因为他们是在革命的混乱中遭遇严重打击的报社的残党,想来也是理所当然。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因为不知道他们会写些什么报道,所以我要时刻注意用词。不过如果他们实在是太过碍眼,我也会采取相应的处置措施。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已经狠狠地搞了一波清洗,但没说不会再搞一次。
     
      话说回来,拉斐尔先生对记者们说了太多多余的话了。这是因为我把他好不容易邀请来的特使给赶了回去,所以在报复我吗?这件事应该让他颜面尽失吧。因为他是亲卡萨布兰卡派嘛,所以没有办法。拉斐尔也渐渐变得碍事起来了。但他是个明朗又喧闹的人,如果肃清了他会很寂寞。嗯——。怎么办呢。算了,只要他没有做出通敌行为,就暂时只在暗中监视他吧。现在确实很缺人才。
     
      「但是,我听说这次的特使邀请是拉斐尔外务大臣积极行动的结果,他能接受吗?」
     
      「虽然他看起来相当不满,但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在我。我会请拉斐尔外务大臣继续进行蒙彼利亚的归还谈判以及议和条件的交涉。如果谈判决裂,我们就会出兵夺回蒙彼利亚。若事态真的演变成这样,当然就不止蒙彼利亚州了,“为了共和国的自卫”,我们将展开彻底的攻势。」
     
      「……」
     
      我露出笑容,十分强势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在我身后,表情抽搐的哈尔基奥先生扯了扯我的衣服,我当然无视了他。卡萨布兰卡还是继续和我国敌对比较方便。要是身边没有敌人的话,下一次,矛盾就会转向国家内部吧。这是我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做出的独断,但因为我是总统,所以All OK。这个国家是一个自称共和国的独裁国家呢。但是有人说过,即使是在独裁国家里,正统性也很重要,所以我决定要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对了对了,今年夏天8月左右将举行罗莎莉亚共和国的初次选举,选出各州州长和国民议会的议会成员哦。这是全体成年国民都要参加的大规模选举,所以请大家务必给予协助。我期待能在选举中听到心系罗莎莉亚的未来的,公开、自由而平等的讨论。另外,我保证会照顾到蒙彼利亚州的各个方面」
     
      『哦哦!』
     
      『是共和国的第一次大选啊!』
     
      独裁国家也要好好举行选举啊!我这么一说,记者们的脸上又恢复了干劲。御用报社的人也是一样。他们可以大力宣传自己支持的人物,使其成为议员,并藉此为自己的报社和记者图谋便利。反过来说,对于反体制的小规模报社而言,这也是一个良机,可以彻底声讨三叶体制以及与之相关的脑袋有问题的家伙,同时也是一个增加支持者的大好机会。不过,得是真的能做到才行呢。
     
      在我回答兴奋的记者们提出的各种问题时,一个没能读懂气氛的冷静声音传了过来。
     
      「——阁下,我想问您一个问题。阁下在就任时的演讲中说过,您的任期是5期,20年。也有人认为,20年实在太长了,这或许就是改变了形式的独裁。现在,您的这个想法也没有改变吗?」
     
      西蒙娜女士的发言一针见血。确实是独裁。所以我才在选举结束后的第一次议会上获得了“正统性”。所谓的大义,好像在各种方面都很重要。各种各样独裁者也都在搞选举,也就是说,至少要在形式上摆摆样子才行。
     
      「没有变化。但是,我不会不惜失去国民的支持也要坐在这个位置上。那次演讲是想要表达我的决心。——因此,我想在下一次选举结束后,在召开国民议会会议时举行总统信任投票。我保证,如果我能得到国民们选出的议员们的信任,我将继续担任总统。如果信任被否决,我将立即辞职。在这种情况下,之后的事情就由议会来决定吧。」
     
      「这、这是真的吗?您真的打算辞职吗?」
     
      「嗯,我保证。顺便一提,如果我成功连任的话,还想在每个任期内都举行信任投票。我国的议会其实是直接选举制,但只在我的任期内采用间接选举制。因为现在正是推行革命的非常时期,请大家理解。」
     
      不过,议会被随意成立的三叶党掌握多数席位已成定局。选举的斗争大概会由三叶党革新派,激进派和保守派之类的擅自去争吧。对手只有西贝尔和他那已经不能称为大地派的大地党。再剩下的都是山脉派残党的残党之类的微不足道的党派了。有可能横生的枝节会在萌芽阶段就被内务大臣杰罗姆监视和处理,可以放心。说起来,桑德拉会在哪里出现呢?桑德拉新党之类的听上去很强啊。克朗好像也会在背地里做些什么。嗯,感觉相当不错!
     
      顺便一提,万一因为某种幕后操纵导致我的信任投票被否决,我会按照约定辞职。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然后立即率领三叶党的支持者发动自我政变。成功之后,我打算建立罗莎莉亚帝国,于是,光荣的三叶皇帝诞生了。继续在快乐的内战中加油吧!如果失败了,就体验断头台后再播撒最后的诅咒吧!
     
      「我明白阁下的想法了。但是即使如此,您不觉得20年的时间太长了吗?阁下您以武力实现革命,来到了这个位置。我不是反对信任投票本身,但是,是否应该缩短最长为5期的任期呢?最后,全权委任法应该被立即废除。那是共和国无法容忍的东西!」
     
      在一番讽刺之后,她说出了爆炸发言。这堪称不敬的发言引起现场一阵骚动。保护我的亲卫队的表情也不由得变得十分恐怖。身为秘书官的哈尔基奥先生居然想要逃跑,真没出息。

      不过,西蒙娜女士是个很有胆量的人,而且她是以我一定会得到信任为前提进行思考的。这种麻烦的人要是越来越多的话,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变得碍事起来。不过,难道她觉得对政治的监管变得严格,国家就会变好吗?

      不过她毕竟是个弱小报社的记者,无论写什么都不可能打动很多人。反而我们这边的监视会更严格。这个世界上可没有电视和SNS这种方便的东西。也就是说,我可以为所欲为。但如果让她活下去,似乎也会留下另一段历史。历史正因为有光和影才有趣。既然如此,就拜托国家保安厅的阿尔斯特罗先生和艾克先生不要让她死于事故吧。一不小心就被罐子砸到头上这种事也是常有的。
     
      「我认为全权委任法在现阶段是必要的恶。即使在我们现在进行讨论的时候,邻国也对共和国虎视眈眈。有时,当机立断的权力不可或缺。实际上,缔结了不战协定的国家趁着我国的破绽派兵进攻,与我国缔结了友好关系的国家仍然非法占领着蒙彼利亚州。不过,我也理解大家的担忧。因此,在局势稳定下来之后,我将围绕全权委任法进行各种探讨。」
     
      我不管辞职之后会怎么样,所以会一直继续探讨下去,直到19年后再出结果。因为我没说“积极地”探讨,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只考虑了“要探讨”这件事本身呢。反正局势也不会稳定下来,会一直重复进攻,被进攻,所以可以放心。
     
      「另外,我不认为20年很长。应该说是一眨眼的时间吧。确切地说,已经只有19年半了。在这期间,我必须培养出一个不会带偏国家方向,能够驱逐他国威胁,配得上下一任总统的人物。这是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罗莎莉亚国民的任务。下一任的议员,州长和总统将由国民选出。我绝对不会以血缘继承地位,也不会禅让给某人。大家都能在选举中进行选择。啊,我不会留在要职从背后掌握权力,所以请放心。我的梦想就是作为一名普通国民,歌颂这个自由、博爱与平等的社会。很不错吧?」
     
      在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之后,我再把话题转移到别的方向,给人一种留下一种良好的印象,再随便做个总结。嗯,我觉得我已经渐渐成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了!
     
      「…自由,博爱,平等的社会吗。确实,是很优秀的考量。」
     
      「嗯,这就是三叶党的成立理念。自由,平等,博爱是三片叶子,而成为其枝干的国家应该由大家来构筑。这理念很不错吧。我一定会为大家打下基础。——为了让罗莎莉亚共和国永远存续下去,请各位国民务必给予协助。」
     
      嗯,说得真好呢,真想刊登在阿尔斯特罗著作的《三叶名言录》里。顺便一提,成立理念什么的是我刚刚随便想出来的。事实上应该是愤怒,诅咒,憎恨才对吧!
     
      ◆
     
      我们摇摇晃晃地站在笼罩着紫色雾霭的地方。总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是我们经常聚集在一起的,奇怪的地方。但是今天和平时不一样,气氛很差。我不高兴地瞪着我。另一个我则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在床上睡得沉沉的。真是悠闲。
     
      「喂喂,为什么要把卡萨布兰卡的公子赶回去?迎进来不就好了吗?接纳他,并且和他结婚就好了。那样的话,不就可以轻松地把卡萨布兰卡拉拢过来了吗。明明可以轻松迅速增强战力的。无法理解。」
     
      「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吧。那样做的话,无论怎么看都会成为之后的祸根。更别提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最容易发起进攻的卡萨布兰卡了。已经调查知道他们不习惯于战斗了…或者说,我根本就不可能结婚吧。这等于突然违背承诺。最初的一年还是要好好遵守。」

      我完全不介意被称为独裁者,但我不喜欢被称为骗子。要是被写成满口谎话的三叶总统,我绝对会化身幽灵出来作祟。

      「那种承诺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难道说,你在憧憬着美好的恋爱吗?那可真是有趣,不过会笑死我,还是别了吧?求你等我死后再去做吧。」
     
      「我死了的话,我不是也会死吗?话说回来,如果我和那位公子大人政治联姻,那可就坏大事了。他一定会让我生下孩子,并且想让孩子成为继承人吧。卡萨布兰卡的介入将成为毋庸置疑的事实。而且我国明明是共和制,却让我的孩子继位当总统。实在是莫名其妙。」
     
      「啊哈哈哈哈。孩子?我要生孩子?我还是个孩子却要生孩子?我真的会笑死,别说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把手放在肚子上尽情大笑,然后用染成黑色的眼瞳看着我。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真的是莫名奇妙。我的脑子有问题吗?我不可能生孩子。绝对不可能,做不到,死也不可能。明明试了无数次,除了我以外都不行。那是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的。」
     
      「请冷静点。所以说啊,为了不变成那样,我才会拒绝。与公子大人的结婚之路受挫了呢。」
     
      憎恶从浑身溢出,我陷入了狂乱状态。思想过激的我此时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充满憎恶情绪。只要被瞪一眼就会溃烂吧。不过我也是我,没关系。只要享乐派的我起床,就能帮我调节,可现在却只有稳健派的我,有点被动。看来今天和平时不同,我们的意见无法统一。明明早点起床就帮大忙了。快点起床啊,睡懒觉的我。
     
      「没有必要拒绝这个提案吧。我们已经打算对海瑟兰德让步,准备讲和了吧?」

      「没错,我本来就没打算同时和两个国家正面作战,所以把目标定在了好像很美味的卡萨布兰卡。海瑟兰德在地理上很难进攻,所以后面再说。」

      即使缔结和约,也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撕毁。没有必要顾虑这种连宣战布告都没有就袭击过来的国家。在动乱的时代,胜者就是胜利。

      「那样的话,只要和卡萨布兰卡缔结婚姻,结成同盟就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把全部战力转向利里亚。」

      「利里亚?我打算进攻利里亚王国吗?」

      「没错。还说什么要花三年整顿兵力,开什么玩笑。现在就把全部兵力派往利里亚。征发全部商船,以利里亚为目标,把男女老少全杀掉。我会把敌我双方全都卷进来杀掉所以没关系。所以马上实行征兵制,发布总动员令吧。」
     
      「所以说,不是这样的,不要乱说了。对方可是海上霸权国家。变成海战的话,我们很快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登陆前战力就会锐减,我们的海军力量终究是根本无法与利里亚抗衡的。」
     
      「我会拼尽全力厮杀、击沉他们,所以没问题。大型新型炸弹也会竭尽全力进行制造,所以即使我被消灭了也可以放心。那东西可是大到连大炮都无法发射呢。让剩下的士兵带着它在各处登陆自爆吧。然后,利里亚全国就会像我一样受到诅咒,未来永远成为不毛之地。嗯,很好,就这么办吧。」
     
      「驳回。我还不想死。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刻下更多我的存在。以及,我还想尽情享受这个世界。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王冠当上总统,不想浪费。进攻利里亚还为时尚早。」
     
      被稳健思考的我反驳之后,我轻轻叹了口气,盯着我看。虽然我不像是放弃了的样子,但渗出的憎恶消失了,恢复了平常那种轻蔑的表情。我想,我多半是在思考一些不正经的事。毕竟是我嘛。
     
      「那么,这次我就退一步吧。把卡萨布兰卡的公子赶回去也是没办法的事。嗯,事情已经过去了。只好放弃靠结婚拉拢卡萨布兰卡了吧。」
     
      「顺便一提,利里亚的登陆作战也请放弃吧。自爆攻击什么的真是太乱来了。以更好的感觉取胜吧。」
     
      什么是好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我想找个军师大人问一下,可是附近不会那么恰巧就出现一个智力100的人呢。
     
      「啊哈哈哈,啥是好的感觉啊?那我提个问题,我打算怎么和利里亚战斗?不管怎么行动,利里亚绝对都会介入。他们不可能坐视我们扩大势力。」
     
      「不与利里亚直接对峙,而是扩大大陆的支配权。对方是海洋的霸权,那么我的目标就是成为大陆第一的霸权国家。」
     
      「啊哈哈,那个贪婪的国家一定不会眼睁睁放过大陆第一的霸权国家吧?绝对会横插一脚。你打算怎么应对?」
     
      「那个国家的力量之源是压倒性的海军力量,以及从殖民地中获得的物资供给能力。物资也包含当地人的兵力。我要一点点地对其进行削弱。」

      利里亚好像是用很厉害的方法对殖民地进行剥削的呢。正因为它是个注重合理性的国家,所以在做法上毫不犹豫。罗莎莉亚因为牵扯到贵族的面子和利益所以落后了一步。不管,守卫殖民地也很辛苦。统治不同文化的人,防止独立是很困难的。即使是利里亚,也有阿尔卡迪纳这个痛点。

      「削弱?怎么削弱?」
     
      「首先,考虑与独立的阿尔卡迪纳合众国建立军事同盟。现在的话,这个国家对利里亚也有敌对情绪,所以不是不可能吧。之后再去殖民地传播共和主义思想。简而言之,就是在背后支持反体制派,让他们频繁举行殖民地的独立运动。」
     
      「计划虽然很宏大,但能那么顺利吗?再说,罗莎莉亚也有殖民地吧。逻辑上该怎么才能说得通呢?」
     
      「所以说,我想把权力平稳地移交给罗莎莉亚的殖民地,然后促进经济上的同盟。虽然罗莎莉亚也有殖民地,但终究在面积上比不过利里亚。所以如果双方都失去殖民地的话,是我们这边比较赚。」
     
      反正那些地方在遥远的未来会成为独立的潮流,趁现在止损也没什么问题吧。在遥远的未来,促进独立的我的名字一定会得到赞颂。大概是『独立运动之母』吧!
     
      「啊哈哈哈。喂喂,我退一百万步来说,如果真的能顺利进行的话,你觉得需要多少年?」
     
      「嗯,应该要20年以上吧。」
     
      我如此断言后,出乎意料的,我露出温和的微笑。
     
      「啊,是吗。嗯,我明白我的意见了。那么,下次做决断时,就采用多数表决吧。这是民主主义的原则吧?」
     
      「少数派的意见也要尊重,才是真正的民主主义哦。」
     
      「净撒谎。说谎是成为政治家的开端。」
     
      「确实是政治家,但我没有说谎,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过,那边的我睡得很沉,所以无法用多数表决决定呢。永远是一比一啦。」
     
      「这种时候,真正的民主主义会怎么办?」
     
      「当然是暂缓决议。」
     
      「呵呵。那么,如果票数相同的话,就那么办吧。」
     
      我终于像往常那样笑了,我也笑了。我想,现在或许能听到答案,所以就先问一下吧。我知道我心中怀有的感情,却不知道为原因何在。因为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为什么,我那么讨厌利里亚呢?」
     
      「那当然是因为它是散播那种霉菌的罪魁祸首啊。」
     
      「散播霉菌就让我那么讨厌吗?」
     
      「嗯,没错。因为霉菌是让我诞生的最根本的元凶。我绝对,死也不会原谅他们。凡是和霉菌有关的家伙全部都要杀掉。一个人也不会放过。」
     
      看着我如此断言的美丽笑容,我的意识开始浑浊起来。小小的笑声重叠在一起,变成沙哑的声音。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个奇怪的笑声。听起来非常刺耳,但不知为何,我的心情很平静。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好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唤——我漫不经心地这么想着。


EPISODE 9 勃勃野心



      大轮历588年3月,罗莎莉亚共和国东北部国境地带。在位于里贝克州政府大楼的会议室中,由克朗率领的第一军团高层和自先前攻下卡里亚以来加入的旧王党派叛军的成员们召开了一场面对面的会议。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如何应对将于8月末举行的共和国初次大选,以及决定所谓的“克朗派”今后的方针。
     
      其中,旧王党派的成员有黄玫瑰家的家主希尔德,克朗的未婚夫利马斯,以及黑玫瑰家的家主马尔科和塞贝尔元帅。在卡里亚市被克朗攻陷之后,马尔科似乎完全放弃了复兴王党派的愿望,在塞贝尔的劝说下加入了克朗派。虽然他依然未能摆脱贵族思想,但并不愚笨。如果他可以好好地把贵族思想深藏心中的话,克朗也不会说些什么。至于那些藏不住的笨蛋,如果派不上用场,就只能被处理掉。
     
      「——那么,我们要不要把旧王党派的人们撮合起来,成立一个新的党派呢?现在应该有不少人对现行体制心怀不满吧。如果我们能得到富裕阶级的支持,应该能获得一定的议席。」
     
      「哈哈,公公大人,你说的话真有意思。要是敢做那种事情的话,我们一定会被三叶党的狂热支持者彻底击溃。到那时候就别说什么议席了,只怕是性命难保。因为,那样做就等同于公开宣言我们是共和国的敌人。我劝你最好别小看那些家伙的狂热程度。」
     
      「…该死的蓝霉菌!这和绿化教徒又有什么区别!」
     
      「这种话要是被听到了,你肯定会被杀的,所以可千万不要在外面说哦。真心拜托你了,我亲爱的的未婚夫大人。要是你在我生下你的孩子之前就死了,会给我带来很多困扰和麻烦。比如说,声誉之类的。」
     
      克朗瞪了利马斯一眼,利马斯呻吟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三叶虽然将绿化教徒唾弃为“霉菌”,但她的支持者的狂热程度也丝毫不逊于绿化教徒,可以说是一群脑袋有问题的家伙。在三叶教的第一信徒兼传教士阿尔斯特罗的张罗下,三叶的支持者与日俱增。虽然以前有人开玩笑地把这些人称为“蓝霉菌”,但考虑到现在的状况,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

      而且糟糕的是,三叶借由煽动工作散播的利己宣传已经并非虚张声势,她确实留下了实际的成果。经济方面,新任财务大臣奈克尔才刚刚开始着手改革,还没有做出成果。但三叶在军事和外交方面的成果实在是过于丰硕。她从普鲁梅尼亚帝国的手中扭转劣势,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藉此让罗莎莉亚获得了领土和赔偿金,又在与卡萨布兰卡大公国和海瑟兰德联合王国的谈判中占据优势。再加上她的御用报社以优秀的文笔将她的事迹撰写为报道,让她不可能不受到国民的欢迎。现在,三叶总统是公认的『共和国的救世主』和『国民之母』。
     
      「…利马斯啊,你说话千万要小心。生命只有一次。不过话又说回来啊,她竟然能在强悍的普鲁梅尼亚军手中取得那样巨大的胜利,实在是令人恐惧。」
     
      「一点儿不错。我本以为她会苦战一番,结果却是那个样子。真不知道后世会把这段故事传成什么样子。」
     
      「…那位大人不是说未来会将权力禅让出来吗?那么,我们只要老老实实地等着就行了吧。即使不去特意大动干戈,荣耀也自会落入我们之手。」
     
      「喂喂,你居然用叫她“那位大人”吗?公公大人,你就这么害怕三叶总统阁下吗?」
     
      希尔德明明曾经还以“禁忌之子”之类的别号称呼三叶,现在却叫她那位大人。克朗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希尔德却面色铁青。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觉得自己什么无论时候被诅咒致死都不奇怪。而利马斯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害怕到那种程度。在唆使手下这方面,利马斯的危险程度比希尔德还要高,不过,对于利马斯而言,无知也是一种幸福。正因为他是这样的笨蛋,所以克朗才留了他一条命,让他当自己的未婚夫。笨蛋也有笨蛋的用武之地。
     
      「是啊,我打心底里害怕着她。你是因为没看过那个可憎的肉块,所以才能笑得出来。与其变成那种东西,还不如冲着脑袋开一枪。我可不想以那种形式痛苦地苟活下去。」
     
      「行了行了,冷静点吧。虽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小不点儿她是不会对自家人内部的权力斗争说三道四的。她发火的时候,大都是因为不讲道理的事情落在了她的身上,或者就是与霉菌有关的事情吧。所以啊,我们要以自己的方式尽快行动起来。现在这个时代,光是张着嘴是等不来天上的馅饼的。」
     
      因此,为了积蓄自己的力量,克朗决定积极行动起来。三叶以总统的身份,暂时君临这个国家的顶点,这一点,克朗十分清楚。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克朗就必须壮大属于自己的派系。
     
      三叶应该也迎合着桑德拉,给她开了张空头支票吧。桑德拉大概会以激进派的身份积极地推进改革。那么克朗就集结保守势力与之对峙。自己要是作为区区一个军队的司令官悠闲度日的话,三叶的继任者之位肯定会被桑德拉抢走。自己不仅要涉足军事,还要涉足政治才行。
     
      「那么,我们也要自称为三叶党,以保守派的身份公开报上名号吗?说起来,希贝尔带人结成了大地党,宣称要为人民伸张正义,但根本没人愿意听他们的。来者不拒似乎是三叶党的理念,那么我们就算擅自用这个名字也没问题吧。」
     
      听到马尔科平淡的论述,他的父亲塞贝尔皱起眉头,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
     
      「等下。这种荒唐的道理真的行得通吗?再说我们原本就是贵族阶级,我不认为能得到民众的支持。」
     
      「只要高喊三叶万岁,国民就不会迁怒于我们。实际上,现在还幸存的政党,都是免遭桑德拉议长肃清的了。『我们是三叶阁下认可的人才,想活用这份力量为国民尽一份力量』就让我们像这样声嘶力竭地拼命诉说吧。再往后,就是革新思想和保守思想的之间的斗争了。桑德拉议长的派系过于冒进也是事实,那么,我们就能获得觉得“差不多该放慢脚步了吧”的稳健阶层的支持。」
     
      「…嗯。政治果然很困难啊。看来我辞去家主一职是正确的选择。」
     
      「您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实在是让我为难。都是因为您这么做才害得我这么辛苦。请您好好反省。」
     
      「你们父子俩,要是想吵架的话就给我到外面去吵。真是的。」
     
      哎呀呀,克朗无奈地苦笑着。气氛缓和了下来。一开始,气氛相当险恶,但渐渐变得融洽起来了。虽然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算盘,但既然共同的敌人就在眼前,沟通起来就容易多了。大家现阶段的敌人,就是被旧贵族阶级如蛇蝎般厌恶、而且发自内心感到恐惧的桑德拉议长大人。
     
      如果有人被桑德拉判定为黑,就会被国家保安厅执拗地调查,甚至有可能被随随便便安上罪名。有传言说,前任内务大臣维克托就是这样被处理掉的。那么,克朗元帅和第一军则可以从桑德拉手下保护这些旧贵族阶级的人的安全——而且,正因为克朗是三叶的朋友,她的这种主张才具有可信度。
     
      但是,还不够。克朗还需要更多的武力,权力和支持。她环顾房间,看着第一军值得信赖的将官和七杖家的残党。曾经盛极一时的七杖家,现在还能够勉强维持家系力量的就只有希尔德的黄玫瑰和马尔科的黑玫瑰了。剩下的都四散流亡,领地和财产也几乎全都被没收,残留下来的只有权威,名声,以及血脉的重量。克朗必须好好利用他们才行。一直以来,她都是被狠狠压榨的一方,但这次,她要为了自己,狠狠地压榨他们。在这个过程中,就算这帮家伙飞黄腾达也根本无所谓。贯彻能力至上的奖惩原则是很重要的。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暂且把选举的事放在一边,先就如何应对海瑟兰德得出结论吧?我想知道他们打算留在里贝克州到什么时候。离选举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想回到黄玫瑰的州都,为支援选举重整态势。其中也有我的错,那里产生了相当大的混乱。」
     
      大概是重新振作起来了吧,希尔德的脸色多少变好了一些,问出了这个问题。看样子,他对选举相当有干劲。果然,无论多么害怕三叶,他也无法离开政治吧。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特性。这样就好。相比之下,他的儿子还是老样子,完全派不上用场。从刚才开始,利马斯就一直在吠叫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克朗当然完全无视了他。这个男人也是,只要能保持这个样子就好。要是他再过分一些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
     
      「公公大人,你还真是性急啊。不过,总比脑袋空空的利马斯要好吧。那个…」
     
      「你,你到底要看不起我到什么地步!我好歹也要成为你的丈夫了吧!听好了,我也有很多想法。现在我就说给你听——」
     
      「那可就麻烦了啊。你的优点就是既愚蠢又傲慢。看看马尔科吧,他明明是个上级贵族,却能扼杀自己的想法,相当懂得审时度势。要是让他当我的丈夫的话,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危险。」
     
      「克朗殿下,请不要当着本人的面说这种话,会让我不知不觉间就产生失恋的感觉的。」
     
      「啊哈哈,我姑且是想要传达自己的真心来着。所以呢,利马斯。你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为了生孩子,我会暂时把你带在身边,不过,为了防止你不小心战死,我会把你放在最后方,你就尽情地逍遥度日吧。只要你能完成任务,那么就可以随便回到故乡找情人。你也是要面子的吧,所以我允许你在这种场合露脸。但是,即使你在想多余的事情,也不要说将之说出口。下次,你要是再敢随便乱说些没用的话,我就要揍你了。在发言之前,你必须举手征求我的许可。我没时间应付恣意妄为的笨蛋。」
     
      「——!」
     
      利马斯满脸通红,握紧拳头。身为七杖贵族的公子哥的自尊心是不会饶过他的。但是,他无法做出任何行动——既不能大声呵斥克朗,也没有上去打她的胆量。如今,能体察利马斯的心情的优秀马屁虫已经不是逃了就是死了。他的父亲希尔德已经患上了癔病。如果没有克朗的保护,希尔德肯定会决定逃亡。支撑着利马斯的骄傲的黄玫瑰家已经分崩离析。
     
      正因如此,利马斯才适合成为克朗的未婚夫。他的思考浅薄,言语轻浮,没有比他更适合当装饰的人了。如果两人性别倒转,在社会上的接受程度也会更高吧。
     
      「那么,刚才说到哪来着。对了对了,是海瑟兰德吧。那是个由小国聚集而成的联合国家吧?也就是说,对方要是想统合意见,势必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对我们来说是个优势。从对方的意见来看,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和恐怖的三叶总统作对,希望努力促成停战谈判。现在拉斐尔外务大臣正忙于和卡萨布兰卡的谈判,所以我们可以在这边为所欲为。」
     
      三叶对海瑟兰德展现出让步的姿态,但对卡萨布兰卡贯彻强硬态度。前几天,她连欢迎都没有就把特使汉斯公子赶了回去。虽然好像还在进行议和谈判,但完全是在争取时间吧。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卡萨布兰卡。相对的,卡萨布兰卡其实也觉得蒙彼利亚州是块烫手山芋。根据情报,他们没有对占领地的市民进行镇压,也没有增强战力。如果卡萨布兰卡真的打算将那里纳入领土,就应该做得更加彻底。他们并没有打算完全侵占那里,而是打算之后把它卖个好价钱。但现在看来,他们的计划完全落空了。从卡萨布兰卡慌忙向可以搭桥的拉斐尔提出停战的样子来看,他们似乎还没有做好全面开展的觉悟。既然如此,赶紧止损就好了,但既然曾经一度侵占那里,现在就这么简单地放弃实在是有损颜面。因为那就等于是承认做出过错误的判断。虽然克朗觉得真是荒唐,但所谓的贵族的思考就是这样的。一旦整备好军制,三叶大概就会向卡萨布兰卡宣战。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就部署一支军队留在这里牵制海瑟兰德军,把主力撤回去也没什么不行的吧?也就是说,向三叶总统请求许可,请她允许我们为了重新夺回被卡萨布兰卡占领的蒙彼利亚州而行动。难道现在不应该让第一军立下功绩,进一步打响你的名声吗?」
     
      听了塞贝尔元帅的话,克朗摇了摇头。虽然不坏,但并不有趣。
     
      「元帅,你的想法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我也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我们现在就留在这里。第一军是共和国最精锐的部队,只要总统阁下不发话,我们就稳稳地按兵不动。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们也可以奇袭海瑟兰德。我们要在这里一边观察形势,一边不断增强兵力和训练。还能顾及选举,对我们来说也是刚刚好。夺回蒙彼利亚的任务就交给其他重新整编的军团吧。各位原贵族们就请各自回到自己的地盘去准备选举战。」
     
      「嗯,但是,虽说是其他的军团,但我们还有那样的人才吗?那些见风使舵的师团长之流实在是无法信任。可话虽如此,有着指挥大军经验的人又都是原贵族阶级。国家的人才短缺不是很严重吗?」
     
      「这个嘛。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是总统和军务大臣萨尔特的工作吧。为了光荣的共和国,得努力培养人才才行呢。」
     
      就在克朗如此断言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帕特里克前去应答后,回到克朗身边小声耳语。
     
      「不好意思呀,有重要的客人来了。对不起,请允许我暂时离席。公公大人,接下来请你和马尔科总结一下关于选举的对策。我们不要结成新党,就以三叶党保守派的名义参加选举。」

      「明白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至于入党的许可,我会给小不点儿写信。增强可以成为左膀右臂的议员固然重要,但我们一定要把由旧七杖家统治的州的州长位置攥在自己手里。听好了,新的时代已经到来了,不要再哭诉了,要动脑子想想该怎么应对!我们要是得不到支持,就要被可怕的桑德拉议长大人肃清了!」
     
      『明白了,克朗阁下!』
     
      在克朗的打气之下,第一军团的将军们起立向她敬礼。不愧是被克朗锻炼出来的人。相比之下,七杖家残党的家伙们反应相当迟钝——所以他们才会陷入这种状况。而把这些人强行整合起来也是克朗现在的工作。她带着些许杀气瞪着希尔德和马尔科,两人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克朗再次确认到,那些盘踞权力之上的家伙,一旦失去权力就会变得如此脆弱。她把这作为对自己的警醒,铭记在心。
     
      ◆
     
      克朗走进了某座戒备森严的宅邸——是慌忙逃命的州长曾经居住的豪华宅邸。值钱的家产几乎都被运走,房子里面空荡荡的。直到选举之前,州长的职权都由副州长临时代行,而这个副州长如今已经归顺了克朗。在下次的州长选举中,克朗打算推举这家伙。只能够保证安全和金钱,大部分人都很好解决。而不会屈从于这些东西的人,则由克朗亲自去说服。如此反复,克朗才爬到了如今的地位。自己一定能做到,她有着这样的自信。自己一定要让共和国成为名垂青史的大国。
     
      但是,超乎想象的不合理现象出现了。那就是现任总统三叶·克罗布。她着实是个有趣的人,同时也是克朗的战友和挚友。克朗真心希望今后也可以与她一起走下去。
     
      (小不点儿是我的朋友。我们是一起跨越生死线的战友。最重要的是,我们很投缘。一起喝着便宜的酒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但是,三叶终究还是妨碍了克朗的野心。要是反过来,由克朗位于顶点,三叶来辅佐她就好了。桑德拉等过激的共和主义者会发动革命是预料之中。克朗原本打算借着那时的混乱更上一层楼,结果王冠却被先一步抢走了。完全出乎意料。
     
      克朗确实对三叶没有一点点憎恨。只是克朗的目标自动改变了而已。平安无事地度过20年,等三叶老老实实地禅让权力固然很好,但这样的白日梦是不可能实现的。仅仅一年时间,大陆已经陷入了剧烈的动乱。用不了几年,克朗必须行动的时刻一定会到来。
     
      所以克朗冷静地观察形势,积蓄力量,广纳权谋。那时,克朗在和三叶的会谈中所说的话并非谎言。她本以为,如果身居高位的人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的野心或许能得到些许抑制。但果然还是不行。她或许会惹怒三叶,或许会轻易被诅咒杀死。就像以前叮嘱帕特里克的那样,克朗非常清楚其中的危险性。
     
      尽管如此,克朗还是无法抑制住蓬勃野心。她已经拥有可以随时行动的武力和权力了。所以,无法等待,无法忍受,无法忍耐。这已经是一种病态心理了吧。必须向上攀登的自己,是个饱含贪欲、贪得无厌的人。为此,甚至可以和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克朗决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向上爬。
     
      (无论如何,我都要登临顶点。我想要手握王冠,想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全都跪下,想成为人人称赞的英雄。虽然这是幼稚且庸俗的野心,但我已经停不下来了。这仅有一次的人生,我要尽情地活上一遭再死去。)
     
      为此,其中的一步就是和本不该在这个国家的人进行会谈。房子四周都是第一军团的人,而且都是克朗一手培养的忠臣,绝对不会泄露情报。克朗的身旁只有帕特里克少校。她向警卫兵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开门。房间里面,一个女人站了起来,朝克朗深深行了一礼。女人的装束并非豪华的贵族服饰,而是像普通的事务官一样实用的衣服。
     
      「不好意思哈,让你久等了。因为这事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我就连走路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不,完全不成问题,克朗元帅殿下。很久以前,我就听闻您的英勇之名。」
     
      「太肉麻了,叫我克朗殿下就行了。每次谈话都加上元帅殿下也太啰嗦了。再说,我们好歹也要成为亲戚了,不用客气,坦率一点吧。」
     
      「那么,请允许我直接称呼您为克朗殿下。…初次见面,我是米莲妮·蓝玫瑰·克罗布。非常感谢您给我这次会谈的机会。」
     
      克朗首先催促女人坐到椅子上,米莲妮再次道谢后坐了下来。她脸颊消瘦,可眼神中充满了力量。虽然有传闻说她因格里尔的死而精神失常,但似乎已经振作起来了。为了还活着的米格尔,她现在正在拼命地行动吧——这样的情报,克朗已经从帕特里克那里听过了。
     
      「哈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用蓝玫瑰这个姓氏吗。」
     
      「我从未将光荣的七杖家家主之位让给诅咒人偶之流。这个名誉姓氏将永远、永远地属于我们。」
     
      「我从公公大人、利马斯还有三叶那里听过很多你的故事。你有着雌狐的别名,是继承了七杖家血脉的正统王党派。而这样的你在看到王党派处于劣势之后,就立刻抛下哥哥逃到利里亚去了,真是独具慧眼啊。」
     
      「……」
     
      「虽说你和我成了远房亲戚,但真亏你敢回来啊。说起来,我可是三叶的朋友哦。你就不怕我二话不说把你交给三叶,然后被送上断头台吗。」
     
      「嗯,我当然做好了遭遇危险的觉悟。我也知道您和三叶的关系很亲密。但是,我有值得赌上性命的理由。我从您的身上感到了极其强大的野心。」
     
      「哦?」
     
      「您与七杖家,而且是正统王党派的黄玫瑰家的利马斯定下婚约,想要引入他的血脉。不仅如此,我还调查到,您还想要通过海瑟兰德寻找中介,与库罗卡斯和利里亚间接取得联系。若是深入思考其中的理由,我就没有理由再犹豫要不要与您见面了。」
     
      「原来如此,除了眼睛和耳朵,你的鼻子好像也很灵啊。不愧是靠自己的才能攫取了蓝玫瑰家的女人啊。虽说你已经失去了实权,但确实不可大意应对。既然如此,你在利里亚应该也混得很开吧?」
     
      面对克朗的询问,米莲妮面不改色地递出了一封信。寄信人是利里亚王国首相,詹姆斯·罗德。这是证明克朗有通敌行为的绝佳证据。这种东西要是被桑德拉发现了,克朗肯定会被肃清。按道理,克朗应该要把信和米莲妮一起交给宪兵才对。那样的话,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但是,会很无趣。
     
      「那封信啊。你知道如果我收下它,将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我能成为您和利里亚王国之间的桥梁。不,只有我能做到。这是罗德首相写给您的亲笔信。上面应该写了三叶体制崩溃之后的事情。罗德首相也同样想要除掉三叶。」
     
      「……」
     
      「…请利用我吧,克朗。请尽情地利用贵族和七杖家的血脉吧。请你利用利里亚王国登上顶点,然后杀死三叶,将这个国家掌控在手中。你一定能做到的。」
     
      「那么,我在掌握荣华之后,你想得到什么?保证你儿子的荣华富贵吗?」
     
      「米格尔应该会在利里亚获得一定的地位,过上和平的生活吧。对于东山再起而言,那孩子实在是太缺乏野心了。就算我强行为他打造舞台,他也只会感到痛苦。」



      「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可是要一起做坏事了,你可得好好和我说说哦。」
     
      「…我所期望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向诅咒人偶复仇。我要亲手为我的儿子格里尔报仇。那个可恨的诅咒人偶在我的国家戴着王冠,趾高气昂地摆着架子,这种事情,我绝对不能允许。我绝对不会把这个国家让给她。我绝对,一定要杀死那个被诅咒的怪物。」
     
      米莲妮一边颤抖着递出信的手,一边阴沉地嗤笑。她的眼中渗出了疯狂而深切的杀意。克朗在冷静地观察了她一番后,终于收下了信。
     
      「那么,好。我就收下吧。」
     
      「…谢谢。我发自内心地感谢您。」
     
      看来米莲妮可以派上用场。按道理,米莲妮就算早就被诅咒杀死也不奇怪。但是,她不知为何还活着。可能是三叶很享受米莲妮活着挣扎的样子吧。但是反过来想,也可以说她是特别的存在。所以利里亚那边也是,虽然有米格尔的前科在先,但还是留了他一命。为了解决三叶,米莲妮不需要克朗的命令就会自顾自地拼命为她四处活动。米莲妮对三叶抱有如此程度的憎恶,再加上格里尔的仇,克朗也不用担心她会背叛。这个女人有充分的利用价值。
     
      问题在于利里亚王国的动向。克朗想要金钱和力量,而对方肯定也想要在双方的合作中掌握主导权。作为交换条件,克朗认为放弃南方的殖民地这种程度是没有问题的,但搞不好的话,整个共和国都会沦为利里亚的殖民地。利里亚就是通过毫不留情地啃噬猎物而成为了海洋霸权国家。虽然它现在因为三叶的诅咒炸弹留下的创伤而暂时停下了脚步,但绝对不可对其掉以轻心,也不能轻视它。如果可以的话,克朗真想在把支援争取到极限之后,再和三叶和蓝霉菌的信奉者展开一场厮杀,但是……。
     
      「米莲妮殿下,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现阶段是不可能直接杀死三叶的。…但是,在欧赛尔大道的战斗之后,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现在正在让人彻底调查。关于旧王魔研的研究内容,我也在暗地里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打探。你就把我调查到的资料当作礼物带回去吧。接下来,我们来讨论一下今后如何联络吧。」
     
      「谢谢您,克朗殿下。利里亚拥有世界一流的研究所,一定能根据收到的资料抓住线索。另外,我们这边也有需要您支援的内容。今后,让我们密切联系吧。」
     
      「嗯,就是这么回事。在彼此的梦想实现之前,请多多关照,米莲妮殿下。」
     
      克朗抓住米莲妮瘦削的手,握了握手。不知是哪个国家的谚语来着,总之,就是木已成舟的意思。正因为如此,所谓的世界才充满乐趣。而要想享受这个充满乐趣的世界,不变得伟大是不行的。所以克朗的目标是顶点。正当克朗干劲十足的时候,三叶的面庞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总觉得三叶看起来比平时更开心。大概,即使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也会是同样的表情吧。

      ◆

      天气已经完全转暖了。放眼望去,桃色的花朵竞相开放。已经4月了呢,真想带着便当去赏花啊。不过,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悠闲地赏花。为什么我从早到晚都会这么忙呢。唉,我叹了口气,喝了口冒着热气的咖啡。强烈的苦味让我的头脑清醒过来,我又能继续工作了!
     
      「好,我已经在所有的授权书上签过字了。接下来就请你随便写些问候语,然后回信吧。」
     
      「遵命。接下来还有这些。」
     
      「怎——么还有啊!」
     
      「是的,隔壁房间里还堆着好几箱。各省厅的人事方案和政策等等,种类繁多。」
     
      秘书官克罗姆接过我递给他的文件,又“唰”地一下把一沓文件递给了我。其他的秘书官们也都在拼命工作,就连那个腐败贵族的代表人物——哈尔基奥先生也在流着汗努力工作着。嗯,这个总统办公室简直就是个地狱职场嘛。最伟大的人却要做最多的工作。我要在此提出异议。
     
      「请替我把重要的案件筛选出来。」
     
      「从下次开始,我们会基于这次的结果,尽可能地把案件筛选出来。但这一次请阁下自行判断。这已经超出了我等秘书官可以判断的范畴。」
     
      「呜哎。但是,真的是没完没了啊。再这样下去的话,春天的花朵都要凋零了哦?」
     
      「但是,这些全都是重要的案件。如果看漏了的话,或许会造成巨大的损失。所以请您认真处理。」
     
      「哈—。路罗伊先生当时也会做这种事情吗?难道不应该是每天都优雅地参加舞会和茶会,尽情享受奢靡生活吗?」

      他绝对没有做过这么多的工作。除了感兴趣的事情以外,他好像秉持放任主义。他无疑是个善良的人,但要问他是否是个优秀的执政者,就不得不打上许多问号。相反,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想要成为优秀的独裁者。

      「对不起,我不清楚路罗伊阁下是怎么做的。但是阁下,您必须在今天之内处理完这项工作。拜托了。」
     
      「那么,没有人说过“没有面包的话就去吃蛋糕”这种话吗?我很在意。」
     
      「对不起,并不存在这种话。不过虽然没有蛋糕,但我稍后会给您送来一些可以边工作边吃的简单食物。这边这些文件也请拜托您了。」
     
      我望着堆积如山的文件。看着这副光景,我好想说,赶紧推进无纸化办公吧。好,就由罗莎莉亚率先推进SDGS吧。虽然我并不知道SDGS到底是什么,大概是要消灭浪费吧?
     
      [译注:SDGS,指的应该是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说起来,我虽然名义上是总统,但实际上应该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独裁者才对。为什么会这么忙呢?在我的印象里,独裁者应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喝酒,身边有美女侍奉,手里捧着财宝“呜嘿嘿”地流口水才对。可是我感觉我比任何地方的任何人都在更加忙碌地工作。不只是打黑工,黑工的工作内容还是总统!但是如果我辞职的话,可能会被桑德拉肃清。事到如今,我也已经逃不掉了。我觉得这都是得意忘形地研发出什么断头台之类的东西的笨蛋的错。
     
      「啊—,这个是军团整编计划书的申请吗?字迹太潦草了,根本看不清楚。看得我眼睛都疼了。」
     
      「…不好意思。这是军务大臣萨尔特亲笔写的吧。可以的话,我来为您解读一下。」
     
      「请尽量简洁一些。」
     
      「是,那么我开始说明。首先——」
     
      克罗姆开始为我认真地说明。能把那个厚厚的文件为我进行概括真是帮大忙了,但还是很长。简单来说,就是以统合组织各个师团,将其重新整编为七个军团的形式进行军制改革。至今为止,都是只要贵族大人随口说一句话,就能随便成立师团和部队,军队的命令系统也似乎乱成一团。计划书上还写了最近建立的征兵制度和总动员制度,是一份让人感觉“就这么推进下去就没问题”的草案。军务大臣萨尔特也鞭笞着年迈的身体,超级努力呢。
     
      接下来就是军团长的候选人了。为了让命令系统更加浅显易懂,担任军团长的人只要得到任命,就会被二话不说地晋升为元帅。不过如果干了蠢事导致被解任的话,好像就会被降职的样子。顺便一提,军队的最顶端是我这个大元帅。我不由自主高兴地比了个耶。但是因为出现了一个令人担忧的名字,我不由得反问。
     
      「…要把甘泽尔少校提拔为军团长吗?」
     
      「嗯,上面确实是这么写的。」

      「嗯——」

      我不由得呻吟出声。候补人中,我只知道第一军的军团长是克朗,其他的人连听都没听过。他们是萨尔特先生看好的人吗?尽管如此,第七军的推荐人却是甘泽尔少将,完全不明所以。我问了一下为什么要推荐他,得到的答案是,他虽然称不上有能力,但是很容易被威胁,到死也绝不会背叛。据说,甘泽尔会遵照命令去努力工作,所以比其他的人要强一点。果然,我国的人才短缺情况真是非常严重啊。
     
      然后,第二军的军团长是梅里奥元帅,第三军是皮尔洛元帅,这两个人是亲王党派,无法信任,但在之前的王党派歼灭作战中,他们直到最后也没有行动,所以没有表面上的罪过。计划书上是这么写着的:这两人的指挥能力存疑,但有着相应的经验,也有能够冷静判断形势的头脑,这在共和国军的将官中是非常稀有的。这个,我只能同意了。为了不让他们背叛,我之后会去好好地叮嘱他们一下的。
     
      第四军的爱蕾丝元帅,第五军的泊松元帅,以及第六军的利布拉元帅都是萨尔特先生的学生。也就是说,这些人全都是脑袋有问题的鹰派,值得信赖。萨尔特先生说,他们的思想主义很杰出,但是经验尚浅,言行也比较轻浮。我是真的不太想用他们啊,但是就现状来看,他们还是比其他的凡庸之辈更好。…看来还是不能抱太大希望啊。
     
      不管怎么说,我根本记不住这么多名字啊。其他大人物是怎么记住名字的呢?下次去问问路罗伊先生吧。话说回来,就没有某位超级优秀的元帅大人的被漏在哪里了吗?难道说,已经全员都在坟墓下面了吗?——嗯,言归正传。
     
      「那么,第一到第六军团长我就批准了。但是关于第七军,请让候补的卡普里克少将晋升为元帅。甘泽尔少将这个人啊,只要我没有看着他,他就会偷懒,所以我要让他率领特务师团,担任首都的快速反应部队,主要任务就是应付我的任性。顺便一提,不会让他晋升哦。」
     
      「…特,特务师团吗。构成部队要怎么办?」
     
      「嗯,重新整编旧斯特拉斯帕尔的驻兵,把他们全都归到特务师团的麾下吧。两千人的难民大队和三千人的特务师团,这两支部队由我直接管理。必要时,我要用他们歼灭反革命分子。」
     
      难民大队虽然没有接受过什么训练,但唯有忠诚心异常突出。而且因为阿尔斯特罗在劝诱普通人加入、擅自增员,其麾下的士兵也在不断增长呢!我曾经也问过他,难民大队是不是差不多该换个名字了呢,但是被委婉地拒绝了。那么直到我辞职为止就保持现状吧。
     
      总统直辖特务师团,光看名字的话很帅气!命令甘泽尔狠狠地操练他们吧。之后再派阿尔斯特罗去提振士气。虽然会量产很多麻烦的人,但总比出现逃兵要好。
     
      「…属下明白了。那么,我将向军务大臣萨尔特如此传达:阁下将新设立特务师团,将其作为您的部卒驻扎在首都,请问可以吗?」
     
      「嗯嗯,那就麻烦你了。其余的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只需要签名就可以了。那么,开始吧。」
     
      我粗略地浏览着文章,唰唰地动着笔。我真的很想看都不看就签名,但又无法保证对三叶总统的弹劾申请书会不会混入其中。因为一不小心就会丧命,所以我姑且还是一边注意着一边签字。眼睛很累也是没办法的。因为我是伟大的总统。伟大的人即使累了也要努力。也就是说,独裁者是很伟大,很努力的人。好,把这句话记在名言录里吧。
     
      那么,我要把手下的特务师团和甘泽尔当成玩具…不,是武器之一。总觉得绿化教徒的渣滓们要开始行动了,必须提前准备好手下的兵力才行。我有一种绿化教徒们开始偷偷摸摸地行动了的讨厌感觉,总觉得很嘈杂。他们毕竟是害虫,无论再怎么消灭都又会出现。虽然真的很让人生气,但还是每次都要好好应对。
     
      「——失礼了,我是桑德拉。」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一位秘书官前去回应后,桑德拉议长带着一副很严重的黑眼圈,飒爽地出现了。以前的她总是杀气腾腾的样子,但现在也疲于应付忙碌的公务,终究是露出了疲惫的神色。她的任务除了愉快的肃清活动之外,还必须得运营议会才行。桑德拉的工作量估计和我差不多吧。我们彼此都要继续加油呢。
     
      「啊—,是忙碌的桑德拉议长啊。您要邀我去赏花吗?我可以硬挤出来时间来哦。」
     
      「完全不对。普鲁梅尼亚发来联络,说要把七杖家的那些家伙引渡回我国。我是来和你商量如何处置他们的。」
     
      「…七杖家的家伙?是谁来着。」
     
      「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国曾要求普鲁梅尼亚将流亡到他们那里的绿玫瑰家族的族人引渡回我国,而如今对方给出了回应。形势发生变化后,普鲁梅尼亚方似乎也觉得这些人很碍事,没有提出任何的引渡条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是这样吗。」
     
      「卡萨布兰卡对我国的要求表示拒绝。库罗卡斯则是完全无视了我国的要求,还把我们派去的人赶走了。其态度是显而易见的。」
     
      这么说来,我好像是听过这样的报告。大概是忙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吧。这种事情,等对方答应之后再考虑就行了。我记得,粉玫瑰家应该是逃到卡萨布兰卡投奔远亲,白玫瑰家则是努力逃到了库罗卡斯。不过,两个家族已经几乎是毁灭状态了。黄玫瑰家和黑玫瑰家归顺克朗,勉强是保留了下来,但领地已经没有了。如果把我当作是蓝玫瑰家的话,那蓝玫瑰家还算健在,但没有任何人会这么想吧。尤其是旧贵族的人们,他们对我的评价很差,还说我是诅咒人偶,禁忌之子什么的。
     
      顺便一提,刚才稍微提到过的库罗卡斯虽然自诩为“大帝国”和“大帝”,但因为和我国处于断交状态,所以我们对他们的称呼正式降级到了“帝国”和“皇帝”的级别。我们没有必要奉承他们,而且对方也同样没把我当作国家主席,所以没有问题。因为普鲁梅尼亚的领地夹在库罗卡斯和罗莎莉亚之间,所以如果库罗卡斯想要干预我国的话,就只能经由海瑟兰德,或者就是走海路。就目前来看,我国和库罗卡斯保持敌对关系并不会带来什么问题。而且因为两国标榜的主义不同,所以也没有成为友邦的要素。
     
      「那么,你要怎么办?绿玫瑰家的家主名为雷安德鲁,有妻子,40多岁,性格是典型的上级贵族。如果放跑他,他很有可能做出极其多余的行为。」
     
      「你这不是已经杀意已决了吗。处刑执行许可证,你也已经拿来了吧。」
     
      我看了一眼桑德拉夹在腋下的神秘账单。那是街谈巷议的桑德拉名单。据各个报社的报纸说,上面记载着桑德拉觉得应该肃清的人物,因而被大众恐惧。排在名单前列的肯定是我和拉斐尔先生。最好还是不要看。根据我的预测,第一名应该就是我。
     
      「嗯,我已经带来了。接下来只要你签名就可以执行了。」
     
      「果然。那么桑德拉,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他们呢?」
     
      「没有让他们活下来的理由。虽然觉得小孩子有些可怜,但我认为应该将雷安德鲁一族全员肃清。这样才不会留下后患。危害国家的萌芽应该从小掐除。」
     
      冷酷无比的桑德拉议长还是一如既往。我已经数不清有多少贵族被她送上断头台了。她是个决定要做的话就会做到彻底的人,真可怕。但是呢,就算不做到那种程度,现在也有个不错的地方留给那些人前往。那里是给脑袋有问题的人准备的脑袋有问题的地方。
     
      「嗯——。只需要处死雷安德鲁先生就行了。罪名就是交战时叛逃敌国普鲁梅尼亚,犯有叛国罪。」
     
      「罪名没有问题,但是死刑对象只有雷安德鲁的话就会留下祸根。至少应该肃清一族中的成年男子。」
     
      「就以没收名誉姓氏的方式,让他的家族断绝吧。剩下的人全都送去义务教育所。麻烦的人就交给阿尔斯特罗吧。」
     
      「…又是那里啊。义务教育啥的,虽然听起来还不错,但其实不就是洗脑吗?」
     
      「虽然我们确实做了很多事,但没有用过毒品之类的哦。而且总比死要好吧。想要彻底粉碎贵族主义,灌输共和主义的话,就必须做到那种程度才行。但是,我会给他们自由选择的机会哦。是去会让人脑袋变得不正常的教育所呢,还是被断头台咔嚓一声杀掉呢,究竟哪边比较好呢?这样的选择权是原七杖家的我给他们的饯别礼。因为我很温柔呢。」
     
      「什么温柔啊。玩笑的存在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你对国民之母说了很过分的话啊。桑德拉,你也可以叫我妈妈哦。」
     
      「…光是听这句话我就要晕倒了。」
     
      桑德拉摘下眼镜,揉了揉眉间。我好不容易开的玩笑似乎并不有趣。遗憾。但是,要是一有什么事就把全族的家臣全都杀光,共和国就要没人啦。一定要珍惜生命呢。
     
      所以我才拜托脑袋有问题的妮可所长和阿尔斯特罗,命令他们建立一个教育人民不要对共和国怀有敌意的设施。因为我是个心地善良的稳健派呢。如此这般,『罗莎莉亚国立义务教育所』建成了。至于教育所的所长,因为妮可所长太忙了,所以直到找到继任者为止,我都让心中富含社畜精神的阿尔斯特罗兼任所长。
     
      你问那里是干什么的?那里可是能用妮可所长美妙的道具和器械在24小时的时间里做各种各样的事哦。不到一个月,进去的人就会开始不停高喊共和主义万岁,共和国万岁,三叶大人万岁了。不过,只要人还活着就足够值得开心了。等到各种后遗症都痊愈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人会再想回到那里去了。经过这么一折腾的人绝对不会对共和国萌生敌对情绪。非常人道!
     
      「嗯,不用那么担心啦,那个地方也没办法经常使用。因为调教每个人的成本都非常高。会被送进去的人,就只有麻烦的原贵族和如果杀了就会变得很麻烦的反革命分子了。妮可所长和阿尔斯特罗也很忙,不会再继续扩充规模了。」
     
      「…我知道了。的确,你说的也有道理。为了早日结束那个讨厌的设施的使命,我们也应该更加努力吧。」
     
      居然还被diss为讨厌的设施什么的。我可不想被老是使用断头台的人这么说。但是制作出断头台的人也是我。这么说来,讨厌的人原来是我吗?
     
      「那么,我要签名了。好,请吧。那么,我们终于能去赏花了吧?我偶尔也想痛饮一通然后躺下呢。」
     
      「不,话还没说完。你知道克朗和利马斯·黄玫瑰缔结婚约了吧?为什么不阻止她?你应该知道这事会变得很麻烦吧。」
     
      桑德拉一脸严厉地瞪着我。看来我还不能去赏花的样子。我一口气喝下了冷掉的咖啡,回答道。
     
      「因为,恋爱是自由的。」
     
      「啊?」
     
      我看到克罗姆和其他的秘书官一下子笑了出来。哈尔基奥先生用文件遮住了脸。因为是难得的名言,所以希望他们不要笑,而是记在笔记上啊。
     
      「那个,恋爱什么的,大家就按喜欢的去做就好了嘛。那样才能享受人生哦。大概。」
     
      「等下,那怎么看都是政治联姻吧。克朗很明显是想引入七杖家的血脉。」
     
      「但是,也说不定是真心的恋爱呢。」
     
      「绝对不可能。那个野心家怎么可能做那种可爱的事情。」
     
      桑德拉大声否认。机会难得,我也给桑德拉发出许可吧,既然是总统,就没有必要太小气。
     
      「那么桑德拉,你也可以去谈恋爱哦。如果找到合适的人的话,请告诉我。请你务必建立一个有很多孩子的家庭,向国家缴纳很多税款。」
     
      「别开玩笑了。比起这种事,你真的需要注意克朗的动向。马尔科·黑玫瑰和希尔德·黄玫瑰现在自称为三叶党保守派,在旧七杖家领地非常活跃地进行着政治活动。他们背后的人肯定是克朗。」
     
      「嗯,我当然知道。因为,批准他们加入三叶党的人就是我。」
     
      当克朗请求批准的信件来了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在上面签了字。因为这样做会比较热闹,也会更加开心的样子。而且就算我拒绝,他们也只会自顾自地建立新的三叶党吧。未来,党内的主权斗争实在是一番好戏。无论哪一方有优势,我都会随便处理一下,不会有什么问题。真希望大家能展开一场激烈的精彩的政治辩论呢。但那是不可能的吧。
     
      对我来说,为了将我的名字深深铭刻在历史上,“做些什么”这件事本身才是最重要的。目前情况比较顺利,但还远远不够。所以我想立刻攻入卡萨布兰卡,但军备还没有整理好。嗯,就算想要行动,也要等到选举之后了。毕竟拉斐尔先生也在为了避免发生战争而拼命四处奔走,在选举结束之前我就等一等吧。我绝对会进攻卡萨布兰卡。否则的话,利里亚登陆作战就要被我发动了呢!为了不把主导权交给我,我会努力的。
     
      然后,正当我想着这种事的时候,桑德拉真的生气了。她眼圈发黑,面相凶恶,很有魄力,不愧『断头台议长』的绰号。明明那些事都是我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桑德拉的恶名愈加远扬了。虽然她在贫民阶层中很有人气,但是极度被富裕阶层的人厌恶。正好与克朗相反,很有趣。
     
      「入党许可?你做了什么蠢事!克朗的目标可是旧贵族的复权!她只是为了扩大自己的权力才利用了三叶党的名字!」
     
      「桑德拉,既然你明白这一点的话,那么你也赶快加入三叶党,成为革新派的代表吧。再不快点的话,克朗的人脉就要把派系弄得分崩离析了哦?而且,好像已经开始瓦解了呢。」
     
      「但,但是,我!」
     
      「首先,如果我拒绝克朗的入党请求,那么只会出现一个表明支持我的麻烦的新党。克朗是我的挚友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所以国民也会相信她。既然如此,我还是允许她入党更方便监视,也更方便开展各种各样的针对工作。不是吗?」
     
      「——」
     
      桑德拉明明离我这么近,却还没有加入三叶党。杰罗姆他们都对她的顽固表示震惊。不管在谁看来,桑德拉都是三叶党的首席,可她本人却顽固地表示否定。所以我决定推她一把。想做就要做。若是出现新的桑德拉党虽然也很有趣,但果然还是让她留在我身边会更开心。
     
      顺便一提,最近克朗的人气水涨船高。她是我的挚友,战斗能力很强。而且外表很帅,又很擅长演讲。世人都评判说,她凭借自己的才能攫取了人人唾弃的黄玫瑰家族。这样的英雄故事很对国民的胃口。
     
      贫民阶层对这样的克朗所提倡的稳健保守思想并没有特别感兴趣,但是在商人等富裕阶层和旧贵族中,克朗的支持者却在稳步增加。只要支持克朗,就能得到以武力为保障的安全,而这个保障又有黄玫瑰的血脉做担保。接下来,克朗率领的保守派势力会逐渐增强吧。
     
      也就是说,桑德拉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她选择为了维持自己的自尊心而装腔作势地当一匹孤狼,革新派就会逐渐被瓦解。对于急于改革的桑德拉来说,现在不是迎合保守派的时候。她必须要把数量化为力量,不断推进针对旧体制的改革才行。为此,她只能成为伟大的三叶总统最为信赖的右臂,成为革新派的代表。否则就无法对抗年轻的英雄克朗。
     
      「虽然你慢慢考虑也不是不行,但时间不多了哦。杰罗姆和萨尔特之类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国民的欢迎的,因为他们即使经验再丰富,也缺乏年轻和冲劲。趁着不懂察言观色的拉斐尔先生还没有开始想出风头之前,赶紧做出决断吧。」
     
      「明天,明天我会给你答复。在那之前,请等一下。」
     
      「好,期待你的回复。那么,我们一起去赏花——」
     
      桑德拉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啊。虽然遗憾,但今天的赏花活动恐怕要在这间黑暗办公室里和各位秘书官一起进行了。明明是难得的春天,却过得这么艰难。还是说,「你的脑子里一年到头都是春天吗?」我没被桑德拉这么痛骂,就已经算好的了吗。
     
      ◆
     
      在深夜的总统办公室中,留在黑暗职场里的人有我和克罗姆,以及刚才偷偷溜过来的内务大臣杰罗姆。我们接下来要说悄悄话。一些不太想泄露出去的事情,我决定在深夜里讨论。这样更有那种感觉,很有趣呢。顺便一提,我的家就是这座宫殿,当然这里也兼备职场功能,所以不需要通勤什么的。也就是“把职场当成家”——是这种要是说出来就会遭人厌恶的话呢。我一边轻快地转着笔,一边看着报告书,开始了谈话。
     
      「阁下,潜伏在普鲁梅尼亚帝都的密探送来了情报。普鲁梅尼亚民间对鲁道夫皇帝的不满似乎相当高涨。位于普鲁梅尼亚东部的弗雷吉亚州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州都被占领,州长好像也被杀死了。」
     
      「嘿哎,革命的火焰蔓延到那边了吗。这姑且算是个好消息吧。」
     
      「是啊。该怎么说呢。如果对方专注于国内问题的话,我们就不需要过度警戒了。普鲁梅尼亚虽然姑且和我国缔结了议和条约,但还是个不可大意应对的对手。对方有着无视条约发起进攻的先例。」
     
      「这次,普鲁梅尼亚要是打破条约的话,他们的皇帝就会死,所以他们是没法过来的。」
     
      「是这样吗。嗯,这样就好。叛乱的幕后有库罗卡斯帝国的动作。他们向叛乱分子提供大量资金和武器,甚至送去了雇佣兵。」
     
      「雇佣兵?是库罗卡斯的士兵吗?」
     
      「不,听说几乎都是绿化教徒。绿化教徒似乎将传教的重点区域变更为了普鲁梅尼亚,开始向那边的贫民窟散播毒品和经文。」
     
      「真的是,绿化教徒全都现在就给我死了好了。」
     
      我不禁差点把笔折断,但还是忍住了。拿物品撒气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绿化教徒似乎也没有放弃在罗莎莉亚的传教。他们把传教方针从斗争路线转为了稳健路线,而且会堂堂正正地参选这次的选举。既然他们没有资金和武器,那么就是光靠口才了。」
     
      「啊?」
     
      「他们是打算以无党派人士的身份大肆宣扬对三叶的支持,藉此捧杀您,然后呼吁大幅削减军费、废除所有税制等胡来的政策吧。他们知道自己无法取胜,但这样的伎俩可以拉拢愚蠢的选民。虽然他们没有实在演讲中暴露本性,但这些人无疑是绿化教徒。虽然我并非阁下,但他们有着独特的氛围。要命令国家保安厅强行摧毁他们吗?」
     
      「……我明白了。我会处理的。嗯,没关系没关系。啊哈哈哈。」
     
      沸腾的愤怒几乎让我失去意识,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甚至发出嗤笑。被霉菌在国民面前捧杀?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糟糕呢。真的变成那样的话,我想我多半会失控,或许会连累很多无关的人。
     
      这么说来,似乎很快就要轮到特务师团出场了。你问我选举的自由和公平都去哪了?散播毒品和不幸的绿化教徒是没有人权的。我要把这句话记录在阿尔斯特罗的名言录里。反正,只要出言愚弄绿化教和绿色伪神,那些绿化教徒就会满面通红地发火。霉菌智商很低,所以很快就能辨别出来。如果无论如何都辨别不出来的话,就由我亲自出马。
     
      这些绿化教徒如果不想被杀死,就赶紧弃教,当一个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吧。温柔的稳健派的我强压着愤怒发出了『如果弃教的话虽然真的很讨厌但是可以原谅哦』的告示,所以他们明明老实顺从就好了。因为罗莎莉亚有信教的自由呢。但绿化教除外。
     
      「…啊—,话说回来。库罗卡斯似乎在用流言蜚语煽动普鲁梅尼亚国民。像是“你们真的甘心接受吗?”“因为无能而败北,接受屈辱的条件,对宿敌罗莎莉亚摇起尾巴的皇帝鲁道夫无法原谅”“现在正是发起革命,将普鲁梅尼亚人民的骄傲和主权还给人民”之类的话。搞得轰轰烈烈的。」
     
      「是库罗卡斯在煽动革命吗?应该不是他们的皇帝觉醒共和主义了吧。也就是说…」
     
      「嗯,就和对待罗莎莉亚时一样,库罗卡斯打算在普鲁梅尼亚因革命而陷入混乱的时候发起进攻,目的是扩大领土吧。咱们那时候是有阁下出现了,但不知道这一次普鲁梅尼亚会变得怎么样。」
     
      杰罗姆一边摸着下巴,一边以一副怎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低声说道。库罗卡斯的皇帝虽然制定了从东方南下的政策,但看着普鲁梅尼亚日渐衰弱,好像转而决定向西方扩张的样子。世界的形势越来越混乱了呢!
     
      「我们要介入普鲁梅尼亚吗?」
     
      「会很困难吧。普鲁梅尼亚国内叛军的反罗莎莉亚情绪很高,即使他们的革命成功了,对我们而言也只是增加了一个敌国而已。而且,如果叛军的后盾是库罗卡斯和绿化教会的话,是无法同我们和平相处的。但话又说回来,若是偏袒普鲁梅尼亚帝国,对标榜共和主义的我国而言又会产生矛盾,很难向国民解释。」

      即使同样标榜共和主义,也未必能友好相处。这就是所谓的好恶。

      「那么,我们就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如果普鲁梅尼亚处于劣势,我们就以不让它输的程度向帝国军提供资金和武器上的支援。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要以租界适当的领土的形式,获得援助的报酬。不能只让库罗卡斯吃掉美味的地方。」
     
      要我帮助有绿化教徒的佣兵加入的叛军?不可能。不如说,我更想镇压他们。但光是帮助普鲁梅尼亚军也没什么意思。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偷偷借助他们的力量杀死霉菌吧。
     
      绿化教会的背后是利里亚,这一点已经通过对干部的拷问出来的情报得以确定。因为利里亚和库罗卡斯结盟了,所以被洗脑的绿化教徒才会流入普鲁梅尼亚。等普鲁梅尼亚崩溃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罗莎莉亚。必须在变成那样之前把霉菌消灭干净才行。利里亚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我很想立刻消灭它,但因为两国隔海相望,所以很难。以防万一,还是讨论一下利里亚登陆作战吧。只是稍微讨论一下而已。…不不,不行不行。没有胜算。不能听信我的甜言蜜语。
     
      但是,利里亚真的很擅长利用绿化教会啊。明明绿化教的教义上写的是无政府主义万岁,神大人万岁,毒品万岁这样的话,利里亚却牢牢握住了教徒的缰绳。绿化教会的根据地在哪,教徒一共有多少人,我也完全不知道。利里亚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话术和交涉技巧呢?真想看看它到底有几枚舌头。
     
      话说回来,既然利里亚和库罗卡斯在积极合作,那么要是能让绿化教徒的传教范围也延伸到库罗卡斯就好了。就说一切都是神的旨意,蒙混过去就行了吧。能不能想办法让渣滓们互相残杀呢。但是不小心的话,霉菌就会增加吧。啊,真麻烦,果然还是都杀了吧。
     
      「如果对方拒绝援助,或者违反了割让领土的密约,那要怎么办?」
     
      「那就由我们主动发起进攻,把地盘抢过来。霉菌要是蔓延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阁下的考量很容易理解,但真的可行吗?前些日子,我国才和普鲁梅尼亚缔结了议和条约,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约定?」
     
      「我虽然不会打破约定,但不会忘记对方曾经对我这么做。即使我打破了约定,双方也就是扯平了。在那之后,再说一句“对不起”,然后微笑着握手,和好如初吧。」

      以牙还牙是我的信条和本质。遭到袭击的债虽然已经讨回来了,但打破停战条约的债可还在呢。我还没有原谅他们哦。这个债,就等方便的时候再讨回来吧。

      「那确实是个相当精妙的主意。要是鲁道夫皇帝能活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啊哈哈,如果他流亡到这里来,应该会很有趣吧。到时候,我就在路罗伊家旁边修一座房子给他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玩笑太过高尚,甚至让人笑不出来。但可怕的是,这并非不可能。如果事情真的变成了那样,请您一定要举办茶会。我届时也会参加。」
     
      杰罗姆明明嘴上说着笑不出来,脸上却挂着笑容。然后,他喝了一口红茶,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阁下。谢谢您鼓动桑德拉议长。虽然费了很大工夫,但她似乎终于决定入党了。这样一来,下次选举就能以革新派的优势结束了。」
     
      「是吗。那太好了呢。」
     
      杰罗姆曾拜托我想办法让桑德拉入党。他虽然姑且是成立了革新派,但派系现在还是飘忽不定的感觉,还没有正式成形。所以,杰罗姆才会想让在贫穷国民中很受欢迎的桑德拉担任派系代表,正式让派系开始活动吧。选举结束后,派系之分应该就会很清晰了。
     
      毕竟杰罗姆的后盾是桑德拉议长,而且他还在牵头猛猛地肃清旧贵族,要是让保守派的克朗崛起就不妙了。要是真的让克朗崛起的话,杰罗姆可能会因为复仇之类的原因被稀里糊涂地送上断头台也说不定。因此,他做了很多的事前准备。他虽然是个谋略家,但也是个辛劳的人。
     
      「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什么?」
     
      「将克朗元帅,以及希尔德、利马斯两人召回首都。第一军则继续驻扎在里贝克州。让克朗元帅和希尔德在首都举行婚礼,或者以您想要亲自为两人献上祝福的之类,随便找个名义,把他们叫回来。」
     
      「然后呢?」
     
      「以叛乱罪逮捕他们。之后再随便给他们安个罪名,立即展开肃清。很明显,克朗的一派今后会进一步扩大,成为麻烦的政敌。现在,应该立即予以消灭。虽然第一军可能会发生叛乱,但既然克朗元帅不在,就没什么大问题。如果没有英雄,以阁下的力量,可以轻易摧毁他们。」
     
      「啊哈哈。杰罗姆内务大臣,你真的很有远见。但是,如果那么做的话,我们能用的人就更少了哦。」
     
      「比起现在能用的人,我们更应该剔除未来的威胁。虽然由我这样的人来说不太合适,但是,那个女人是不会甘于屈居人臣的。嗯,我很明白。她是属于使唤别人的那类人。」
     
      不愧是善于抓住机会的杰罗姆内务大臣,很擅长看准人类的本质。桑德拉大概也知道这一点吧。在这里杀死克朗她们也不失为一种方法。但是,我总觉得放着她不管会更有趣。但是,我也有一种为时已晚的感觉。嗯—。该怎么办呢。嗯—,要是逮捕行动失败了的话,国家立刻就会发生内乱,但是即使成功了,也会迎来一片混乱。虽然很有趣,但那样一来,我和克朗就做不成朋友了吧。
     
      「……」
     
      「我刚才所说的绝不是出于嫉妒的谗言。在里贝克州,库罗卡斯商船的往来愈加频繁。是有人在运什么东西吧,但是警戒很森严,很难把握。…把克朗元帅放在那个位置不管实在是太危险了。她甚至可以自行从旧七杖家的领地吸收士兵。现在,恐怕有五万以上的兵力独立听命于她。」
     
      「杰罗姆,真的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你的忠告,我会牢记在心。但是,现在还不行。现在是共和国的第一次选举前夕。一旦失败,就会陷入巨大的混乱。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在历史上留名。」
     
      ——因畏惧被叛乱所威胁,胆小鬼三叶总统听信谗言,肃清了自己的好友兼忠臣克朗元帅,精锐的第一军为了复仇而发动叛乱,共和国的初次大选变得乱七八糟。——我可不希望这样的故事流传后世。要是真的变成那样,谁知道会被写成什么乱七八糟的样子。倒不如说,先让叛乱发生然后再迎击反而更加有趣呢。讨伐也好,被讨伐也好,都是很精彩的剧情啊!不过要是说出来的话会惹怒桑德拉他们,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我知道了。我可以继续暗中调查吗?」
     
      「嗯,那就拜托你了。克朗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始行动吧。虽然很遗憾,但也没办法。」

      「您明明知道这么多,却还是放过了她吗。」

      「嗯,这样比较有趣吧?」

      我这么说道。杰罗姆摇了摇头,行礼后默默地退了出去。这个世界真是计谋蠢动,每个国家都很了不得。『所以,赶紧全力进攻利里亚就好了吧,这样就能一直和她做朋友了不是吗。你所期待的精彩剧情也会盛大开演哦?』如此这般,我感到我露出了微笑。确实,我说得没错。我真的很擅长低声嗫喏这种甜言蜜语。


EPISODE 10 无论何时,宴会都将继续



      大轮历588年,5月。我连一次花都没能赏成,时间就这么来到了5月。春天美丽的花朵中也开始染上了绿色。总统的工作几乎没有公私之分,所以每一天都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呢。说起来,我今天使用了总统权限,要秘密地前往首都贝尔视察。实地调研一下市井是什么样子的也很重要。嗯,说是这么说,其实我只是去散步而已,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身穿便服,带着朴素的兜帽,尽量不引人注目。白发是我的特征,没法不被人注意,所以一定要好好地藏起来才行。如果被人看见我那仿佛被诅咒一般的头发和脸,我的身份就会立刻暴露,所以也是无奈。
     
      「那么,国家保安厅副厅长艾克先生,我的警卫就是你和你的手下吗?」
     
      「…是的。您贵为国家主席,却随随便便出来散步,真的是请饶了我吧。即使阁下您不特意来到街上,我们也会进行处理。万一发生了什么,老子——不,我就要掉脑袋了。」
     
      「哈啊。是吗。我姑且会注意的。」
     
      这个脸颊上有一道伤疤,而且长相极其凶恶的人就是艾克先生。无论怎么看,他都是流氓或者强盗之类的人。但他的实力却得到了杰罗姆先生的认可。因为桑德拉滥用权力进行肃清,导致我国人才不足,所以只要是能派上用场的人,无论多么可疑都要录用。而且只要有能力,就可以不断提拔。
     
      另外,还有一个叫加斯帕尔·普罗提乌斯的科学家兼原征税官被录用了。他和王党派的权贵有关,因为无法开脱不正当征税的嫌疑,差点儿遭到桑德拉的肃清。这时候,杰罗姆先生把他救了下来。因为他是靠杰罗姆先生的说情才活了下来,所以一辈子都会在杰罗姆先生面前抬不起头来吧。
     
      据说,加斯帕尔这个人虽然极不擅长人情世故,但做事很认真,头脑也很聪明,砍掉他的脑袋实在是太浪费了。后来我听说,为了国家的发展,国家新设立了一个科学技术院,并让他担任学院长的职务。在那里,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这些事或许在我随便签了字的申请书上出现过,但我完全不记得了。
     
      虽然科学技术院这个名字听上去很大气,但里面的建筑物只是把某处的宅邸进行了再利用而已,所以并没有花多少经费。学院长好像正在积极地开展研究。无论如何,我的共和国都需要科学家,所以没有问题。妮可所长的共和国魔术研究所以兵器研究为主,所以我希望那边能朝着不同的方向努力。除了军事以外,其他技术的发展也很重要。
     
      「…但是,阁下您有必要亲自上街吗?」
     
      「嗯,有必要哦。所谓的散步只是个幌子而已,其实我对国民们每天过着怎样的生活很感兴趣。最近,我只看到他们带着糟糕的目光高呼万岁的样子。我想听听他们真实的声音。」
     
      如果那只是全员出动的作秀的话,那就太可悲了。独裁者的末路通常都很悲惨。要是冷不防地发生叛乱,我的结局会变得很凄凉。无论我的生命以何种方式结束,都必须要搞得轰轰烈烈才行。
     
      「…我明白了。我的手下变了装,正在附近保护您,四周也有亲卫队把守。但是我们无法排除所有的危险因子。一旦情况危急,我们会采取强硬的手段,请您原谅。」
     
      确实,在我目所能及的地方有很多可疑的人。在我的一再询问下,我才知道艾克的手下们都曾经是暗杀者,而艾克正是他们的头目。他们似乎接受权贵的委托,做了很多的坏事的样子。正所谓同行知门道,内行知内幕,杰罗姆先生承担了他们的全部活动资金。应该说,杰罗姆先生就是委托过他们好几次的老客户吧。
     
      不过,别说可疑了,这些人就是真正的罪犯嘛,不过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所以我没有特别在意。如果这种事被认真的桑德拉听到了,他们的名字就会出现在桑德拉名单上了,所以我还是别说为好。总统如果看不懂气氛的话,就会被人们发动政变了呢。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来一次祥和的散步。不过这一切都取决于甘泽尔和特务师团的努力的结果。」
     
      「……」
     
      虽然名义上是散步啦,市井的调查啦之类的,但我此行的实际目的,是确认一下针对残留在首都中的绿化教徒残党的歼灭行动的成效。我要严格检查一下甘泽尔有没有在工作中偷懒,导致漏掉应该讨伐的霉菌。
     
      为了见识一下甘泽尔少将的本领,我命令他找出并歼灭隐藏在首都中的绿化教徒。如果我外出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们在进行竞选演讲,而且还是正在捧杀的我的话,那就真的太危险了。这是以防万一的万全之策!顺便一提,我带了一把短枪当作武器。姑且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会注意不要一不留神就开枪的。如果没有发现任何绿化教徒的话,就把这趟旅途改为愉快的美食之旅吧。到时候也和艾克他们来一次迟来的赏花吧。
     
      「啊,说起来。现在我们看起来是不是很像父女呢?就像杀了好几个人的父亲和冷漠的不良少女一样呢。你觉得呢?」
     
      「……不,该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
     
      「机会难得,我来叫你一声爸爸也不错吧?」
     
      「请您饶了我吧。我说真的。」
     
      艾克开始不停地流冷汗,我决定饶了他。就这样,在我单方面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的时候,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嗯—,好多人啊。很有首都的感觉。」
     
      「…自阁下取得胜利以来,首都每天都是这种感觉。粮食也大体上配给到位,人们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曾经一度你争我夺的景象就像是假的一样。」
     
      我们首先来到了首都贝尔最大的市场。和王国时代不同,这里的空气中飘荡着明朗的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说是喧嚣也不为过。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应该还没有这种感觉。虽然或许是我有所偏袒,但能变得热闹起来真的是一件好事。这里毕竟是首都嘛,一定要热闹起来才行呢。也就是说,即使总统的脑袋不正常,国家也总归是能正常运转的。支撑着它的人很辛苦呢!
     
      「确实,能在好的意义上感觉很热闹。重要的治安方面没问题吗?」
     
      「…因为我和首都警备队每天都在严厉地进行扫除,所以现在几乎没有反革命活动了。至于那些即使如此也要撞枪口的无可救药的笨蛋,会在宫殿前广场的断头台进行公开处刑,以儆效尤。原王党派和山脉派的残党现在也都被拔掉了獠牙,乖乖听话了。麻烦的就只剩下报社这种程度了。」
     
      「原来如此。艾克先生,我一定会把你的努力好好告诉杰罗姆和桑德拉的。你要涨工资了哦。」
     
      「…不,真的不劳您费心。」
     
      天气很好,很暖和,可是艾克却没有精神。他好像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会很紧张。不愧是从事地下工作的人,他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本质。他是那种一旦发生什么就会果断逃跑的长寿型呢。没有人会愿意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点火的诅咒炸弹在一起。即使我有关系很好的同事,我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虽然遗憾,但也没办法。
     
      ——这时,正当我在市场里闲逛的时候,一副格外热闹的景象映入眼中。我佯装漫无目的地朝那边闲逛过去,竖起耳朵。
     
      「原来如此。这就是三叶大人的全部财产吗。别说土地了,连财产都完全没有啊。三叶大人在蓝玫瑰州不是有一座气派的房子吗?」
     
      「三叶大人的土地和房屋现在归于国家的管理之下。」
     
      「虽然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三叶大人还是应该再多拿一些财产吧。她的工作明明那么辛苦。」
     
      「三叶大人曾经宣言,绝不会中饱私囊。她之所以每个月都公开私有财产,也是为了遵守承诺。另外,关于总统职位的报酬,三叶大人也会在领取必要的最低限度后返还国库。」
     
      「三叶大人一定是把我们放在第一位,带头勤俭节约吧!」
     
      「真的啊,她明明还很年轻就这么了不起了。跟某处的笨蛋贵族完全不一样!」
     
      一个年轻男子身穿蓝色的军服,胸前骄傲地别着三叶徽章,一脸认真的样子,可是眼神却很糟糕。不知为什么,他在发传单,而收到传单的人们聚在一起,一个劲儿地吵吵嚷嚷。我瞥了一眼传单,只见上面随意地写着共和国现在的政策,还有我这个月的私有财产之类的内容。
     
      「这家伙是谁啊。」
     
      「…他是在阿尔斯特罗长官的主持下创设的共和国政治指导委员会的委员。据说主要任务是给不懂政治的迷茫之人提供建议。不仅是首都,在地方的市和村中,也有委员被选拔出来,前往当地工作。」
     
      「可我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事哦。」
     
      「…我听说阿尔斯特罗长官提出了计划申请,并且得到了阁下的批准。…我也看到过那份申请书。」
     
      「…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嗯,我是好好地批准了呢。我可是仔仔细细看过了呢。」
     
      「……」
     
      因为太累了,所以我完全不记得了。看来是我不知不觉间就签了名的样子。果然,还是得再注意一些,否则会很危险。但是我的分身又不能出现在现实中,所以也没辙。今后也一个人努力吧!
     
      「那么,我顺便确认一下,委员会的委员长是谁?你们又找到新的人才了吗?」
     
      「…不,是由阿尔斯特罗长官兼任。」
     
      「呜哇。他的兼职也太多了吧。」
     
      「…虽然我也提出过这一点,但长官干劲十足地说,这么重大的任务不能交给其他任何人。」
     
      国家保安厅长官兼难民大队司令兼国立义务教育所所长兼共和国政治指导委员会委员长阿尔斯特罗。而且他还是国民议会议员。这不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过劳死了吗。画画,制作徽章,训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休息。在努力程度上,阿尔斯特罗不输给我啊。
     
      「三叶大人和共和国不会允许不公的政治,也绝对不会放过渎职行为。如果你们看到或听到了这样的事情,请立即向政治指导员或宪兵报告。我们一定会进行调查和处罚。」
     
      委员好像是在解释『国民之母绝不会中饱私囊』『绝不容忍不公政治』这种我随随便便说出来用来博取人气的政策。我对土地,房子,艺术品没有特别的兴趣,所以没有积攒财产的欲望。至于美味的食物,我在宫殿里想吃就能随时吃到。顺便一提,我之所以把工资还回去,也是因为用省下来的经费就能买必要的衣服和物品了。笨蛋商人和议员之类的偶尔会给我送来一些类似贿赂的东西,但我会在将其全部公开之后送交国库。因为国家就像我自己的家一样,我完全找不到积攒金钱的意义。但是我的继任者或许会很辛苦呢!
     
      而且,在『绝不容忍不公政治』上,桑德拉议长很努力,所以我几乎没有介入。那些想靠受贿中饱私囊的原上议院议员和渎职官员们基本都被送上断头台,现在已经几乎消失了!严厉对待富裕阶层,温柔对待贫民阶层,这就是桑德拉的基本方针。
     
      「那么,我们到底要在选举中给谁投票呢?我脑袋不好用,搞不懂复杂的事情!」
     
      「对啊对啊!快告诉我怎样才能让国家变得更好吧!」

      一群像是工人的男人大声叫嚷着。一看就知道是和政治无缘的人。

      「关于这一点,你们要自己思考和判断,才能达成自由且公平的选举。这是你们这些国民在革命中付出鲜血、赌上生命才赢来的极为重要的权力。现在或许还很难,但你们必须负起责任靠自己思考才行。三叶大人也是如此希望的。也正是为此,她才会设定为期20年的等待期。总有一天,你们要选出能够领导国家的总统。」
     
      「但是,我们很想成为三叶大人的力量。她年龄那么幼小就这么努力,让我们坐立不安啊!」

      「那位大人总是为我们着想,我们也想要帮上她啊!」

      我总是在为他们着想吗?我不禁如此自问。大概是我不知道的三叶在这么做吧。也就是他们幻想中的三叶吧。

      「那样的话,就投票给得到三叶党公认的候选人就好了。但是,即使大家都支持三叶大人,根据派系的不同,候选人们的想法也多种多样。接下来我会简单介绍一下各个派系的情况,请大家仔细研究一下自己想要支持的派系的候选人。当然,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并不会束缚你们的行动。」
     
      看徽章,这个委员好像是三叶党的党员,但是,他说的话姑且听起来很正经,多半属于桑德拉的革新派吧。从结果上来看,他的所作所为能增加对三叶的支持率,所以在下次的选举中,三叶党会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吧!没有一个党能和三叶党抗衡。希贝尔的大地党很不显眼,而旧山脉派有实力的人全都在坟墓之下。至于旧王党派,如果有人真的敢老实地报上旧王党派的名号,肯定会遭到围攻。那么能剩下的就只有三叶党和党内的各个派系了吧?共和国中的大政翼赞会就要完成了呢。军靴的声音好像响了起来,超级恐怖呢!——就这样,我随便地做了个害怕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阿尔斯特罗真的很努力呢。不久前,他还是个腐败的上议院议员,不知什么时候就脱胎换骨了呢。」
     
      虽说这究竟是不是件好事要另当别论,但他确实是脱胎换骨了。如果有人问我,即使我陷入困境也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人是谁,那么我的回答肯定是忠诚度已经达到了100的阿尔斯特罗。脑袋不正常是他的缺点,但他无可替代!
     
      「…如果您能把刚才的话直接告诉他,他一定会感激得有一段时间都会不吃不喝不睡地工作吧。」
     
      「那样做会死的,能不能请你叮嘱他不要乱来呢。虽然他一开始很糟糕,但现在已经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了呢。作为一个能负责各种杂务的人,他是无可替代的。」
     
      在我对艾克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政治指导委员的教育还在继续。为了倾听他的话语,人民不断地聚集过来。因为至今为止一直受到压迫,所以人们即使没有知识好像也对政治很感兴趣。而且共和国的发展现在正处于上升期,每个人想要让国家变得更好的自主++意识也在提高吧。可是站在国家顶点的却是一个自称为总统的独裁者。算了,只要能变得快乐就够了!
     
      「选举的原则,就是让和自己的想法最为相近的候选人当选。但是,只有绿化教徒是绝对不被允许的。现在他们正隐瞒身份参选,散播谎言,企图扰乱共和国。」
     
      「就是那些会散播毒品和自爆的麻烦霉菌吗?」
     
      「没错。他们耍起了小聪明,一边呼吁对三叶大人的支持,一边呼吁着削弱共和国的政策。比如说,削减军费,废除大家的税金等政策。这乍一听好像不错,但如果真的照他们说的做,我们的国家将无法得到保护。届时我国会被其他国家蹂躏,国民将沦为奴隶,遭到剥削。」
     
      「怎么能允许那种事发生!」
     
      「对啊对啊!我们要保护国家不受霉菌侵害!」
     
      周围马上就传来了响亮的呐喊声。那些人是政治指导委员准备的托儿吗?或许是得到了杰罗姆先生的指导吧,在细节方面考虑得很周到。真是高明的做法。要是让霉菌博取了人们的同情就麻烦了。嗯,也正是因为霉菌很麻烦,我才要歼灭他们的。
     
      「正如大家所言,我们绝对不能允许这种愚蠢的行为。因此,绿化教徒一经发现就应该杀掉!如果有候选人提出我刚才说的那种愚蠢的受政策,那就极有可能是绿化教徒。届时请立即向附近的政治指导委员、宪兵、警卫兵报告!」
     
      这是一场不由得让人想要鼓掌的演讲。不如说,大家已经献上了热烈的掌声。这样一来,全员都在气势汹汹地齐声高喊抓住绿化教徒、杀掉绿化教徒。嗯,真是太棒了。让政治指导委员照着这个节奏继续努力吧。阿尔斯特罗和杰罗姆先生做得真不错,下次我一定要好好表扬犒劳他们一下。顺便给他们送一个我亲手制作的勋章吧。要颁发刻着三片叶子的铁十字勋章吗?总感觉有点不安稳的感觉。所以在我就任总统的期间,还是颁发三叶文化功劳章吧。
     
      「嗯—,太棒了呢。没想到他们会为我这么努力。我也不由得感到很满足。」
     
      「…谢谢。听了阁下的话后,杰罗姆大臣和阿尔斯特罗长官似乎商量了一下,想好了对策。在设置政治指导委员会后,霉菌的检举率有所上升。没有弃教的教徒全都被断头台处理掉了。至于服从的人,大概有一半吧。」
     
      「因为我很温柔,所以如果他们弃教的话,虽然我极度厌恶他们,但还是会原谅他们的。因为毒品,霉菌的脑袋变得不正常了,所以也没办法。最重要的是在霉菌散播开之前逐步把他们击溃。从首都贝尔开始消毒,然后在全国范围内撒网吧。」
     
      「…属下明白了。」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散发着霉菌气味的男人。于是我向艾克先生发出指示,让亲卫队接近男人。这个男人对政治指导委员表现出敌意,一下子就明白了。想要根除霉菌很困难,但还是要努力!
           
     
      ◆
           
     
      「我们正在进行正当的选举活动!你有什么权力镇压我们?」
     
      「三叶大人万岁!三叶大人万岁!三叶大人万岁!」
     
      「你们这帮蠢货,忘记共和国宣扬的自由、平等和博爱了吗!我们不会屈服于暴力!」
     
      在散步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讨厌的感觉,于是走进了治安稍差的小巷子里。在这里,看起来很贫穷的人们,以及眼神中失去了力量的缺胳膊少腿的人们都在听着自称为三叶派候选人的演讲。『三叶大人万岁,但是战争会带来不幸,所以削减军费吧,别让税金带来不幸,而是用来救助不幸的穷人。作为其中的一环,我们现在就来给全体国民发放能让人变得幸福安宁的美好药物!首先,请这里的各位先行尝试!』那个候选人正在做着这样的宣讲。
     
      在我拔枪射出铅弹之前,艾克先生发出指示,立刻把这些人绑了起来,逼他们跪下。他真是个能干的男人,动作真的很快。
     
      「放,放开我!你想要镇压我们的言论吗!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你的演讲非常精彩,但你们是真的支持三叶大人吗?」
     
      「那,那是当然!三叶大人是共和国的英雄!」
     
      「是吗。顺便一提,我就是三叶。你认识这张脸吗?」
     
      我脱下兜帽,露出脸,转眼间,霉菌们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蓝,蓝色恶魔。为,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你们是绿化教徒吧?」
     
      「不,不是。我们是在进行正当的政治活动。」
     
      「撒谎也没有用。我通过气味就能认出你们。你的这份倔强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请竭尽全力吧!」
     
      「不,不要!我们是善良的共和国国民!不能因为你是总统就这样胡作非为!」
     
      被绑住的霉菌们唾沫横飞地怒骂着。很碍眼,我不由得想要全力踢飞他们,但那样的话,他们脖子的骨头就会折断,那就太便宜他们了。我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品尝痛苦!
     
      「不不,消毒活动不是胡作非为,而是国民的义务。哎呀,在散步的时候顺便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因为我总有一种讨厌的预感呢。那么接下来,我要让你们把还有哪些活着的教徒全都说出来,请多关照了呢。在那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死的。」
     
      「你,你们这些蓝霉菌,一定会受到神罚!!和蓝色恶魔一起下地狱吧!」
     
      「这种话就不需要了。给我消停点。」
     
      我抓住正在说着「三叶大人万岁?别开玩笑了」的霉菌的头,用力,让诅咒向他的大脑传播。结合了地狱般的剧痛和灼热的感觉渗透至他的全身。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他一边发出虫子一般有趣的声音,一边身体剧烈抽搐,翻出白眼的眼睛开始流出滴滴血泪。虽然他一副快死了的样子,但意识还很清醒,所以没问题。还是精神满满的样子呢。眼珠有2个,手脚各有2根,手指也有10根。霉菌的身体和精神虽然被麻药弄得乱七八糟,但唯一的优点就是毫无意义的很有精神。
     
      我带着笑容做出预告:从现在开始,人类所能想象的一切究极痛苦都会降临在你们的身上。你们已经绝对逃不掉了哦。
     
      「噫,噫噫噫噫噫。」
     
      「接下来轮到你们了,所以请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你们弃教,说出剩下霉菌在哪里的话,虽然我真的很讨厌你们,但还是可以饶了你们。但是,我绝对不会强迫你们说出来的,所以请不要客气,继续固执地坚持下去吧。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更加用力。第一个霉菌因为疼痛过度紧咬牙关,牙齿华丽地碎掉了。沾满鲜血的各种物体从他的口中喷溅而出,但他还很精神地活着呢。我以让毒品的成分无法生效的力度,把诅咒精准地送到他的脑髓。因为激进派的我在大吵大闹,所以今天要让他们享受全套料理。
     
      「——阁,阁下,接下来就由我们来处理。」
     
      「不,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就久违地由我来做到底吧。艾克先生,请你把这里有困难的人们带到难民大队本部,好好地给予他们援助,帮助他们的生活重新踏上正轨。如果你们路上还遇到了其他有困难的人,也请一起带去。因为霉菌就是会盯上这种薄弱的地方。」
     
      「…明白了。喂!」
     
      「是!你们,所有人都跟上来!霉菌只会给你们带来乱七八糟的经文和毒品,而我们能让你们吃饱饭!」
     
      以这样的感觉,我一边帮助人民、驱除害虫,一边散着步,然后发现了藏在旧下水道中的绿化教徒残党!因为这里不在地图上,所以没有被发现的样子。
     
      这里有一个自称为祭司的自以为是的笨蛋,所以肯定是霉菌的秘密基地。而且他们还用简陋的装备进行抵抗。已经没有必要再宽恕他们了,所以除了祭司以外,我给所有人都施加了诅咒,再把他们和毒品,经文一起烧掉了。至于祭司,我把他带了回去,决定让他说出位于地方的残党的所在之处。今天,他肯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今天,我在愉快的散步途中消灭了很多霉菌,首都贝尔的害虫消灭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吧?虽然还有祭司在,但霉菌的数量本身并不多。看来甘泽尔先生也很努力了。因为他没有偷懒,所以我要好好表扬他。无论如何,在即将举行的选举中,我不用听霉菌的演讲了,是个好消息。太好了。
     
      在我结束这项工作,回到伯利兹宫前的时候,本应公务繁忙的阿尔斯特罗正在伙伴们在广场上愉快地列队,盛大地合唱着。国民们也围住他们,参与了合唱。
     
      真是一副意义不明的光景,但是歌很好听。就像规模庞大的圣歌队一样,既和谐又庄严。但是歌词很糟糕,是一首把我极度美化和神圣化的糟糕的歌。如果不是唱出来,而是当成文章来读的话,就会让听的人不由得想要说出「呜唉」来。要是桑德拉他们听到了,肯定会一脸认真地评价说「脑袋没问题吧」。
     
      「虽然我有所预想,但是,那是啥玩意儿啊。」
     
      「…下个月,6月6日既是革命纪念日,同时也是阁下您的生日。为了对您衷心地表达祝贺,难民大队招募了志愿者,在一天结束的时候进行练习。因为希望参加合唱的人太多了,所以采取了轮班制。现在大家正在唱的是『衷心赞颂我们神圣伟大而美丽的母亲三叶大人之歌』吧。其他的还有『庄严祝贺三叶大人诞生的美好日期之歌』『三叶大人赞颂歌第一乐章』『英雄』之类的。」
     
      「…是,是这样啊。呃,随你们的便吧。反正只要没有在工作上偷懒就行。事到如今,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只要不给人们添麻烦就无所谓。」
     
      「…不只是难民大队,长官似乎还派了政治指导委员在市井中传播赞颂阁下的歌曲。」
     
      「这一点请绝对要阻止。否则会成为留到后世的耻辱。大家岂不是会认为是我强行命令他们那么做的吗?」
     
      「…我也给过长官忠告,但他说这是注定的『命运』什么的,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因为是上司的命令,我只能服从。」

      英雄啊,命运啊什么的,简直就像是某个聋哑音乐家。阿尔斯特罗的画技也很出彩,他的身上洋溢着艺术家的才华。现在的他简直就是在浪费才能。

      「艾克先生,你真是狡猾啊。我知道了,关于政治指导委员的事,我会好好表扬阿尔斯特罗,但也会好好地给他提个醒。哈啊,虽然散步很开心,但最后好累啊!」
     
      6月6日是我14岁的生日。我有比以前稍微长大一些了吗?虽然没有什么实感,但感觉稍微长高了一些。悲伤的是,我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成为大人的样子。因为我自称是国民之母,所以想要稍微以成熟的女性为目标而努力。如果让阿尔斯特罗把那样的形象美化后画出来的话,感觉会很不错。…嗯,看来即使是为了给后世留下良好印象,这件事也有探讨的价值!


EPISODE 11 14岁的生日



      今天是我期待已久的生日,我14岁啦!所以说,我本来打算从早上起就嗨起来的,可是日程却被公务排得满满的。像是授勋仪式啦,和大使的会谈啦,需要我去做的事情非常多。刚刚我才在会议室里和桑德拉以及秘书官们结束了最后的商谈。一切准备就绪。
     
      然后,桑德拉向我抱怨道,
     
      「事已至此,还有必要搞这么大规模的军事游行吗?」
     
      「当然有必要。这是为了发扬国威,不能吝啬。」
     
      「那么我问你。就算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也会是同样的规模吗?」
     
      「假设性的问题,我一概不能回答。」
     
      今天的主要活动是为了纪念革命而举行的从阅兵式开始的首都军事游行,很是值得期待。我们必须向受邀而来的各国大使展示革命造成的混乱已经平息才行,所以要举全国之力盛大地举办这次的游行。当然,同时也是为了庆祝我的生日,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军务大臣萨尔特青筋暴起地进行着指挥,我想应该有着相当的看头。
     
      虽然这是一次暗杀我的绝佳机会,但是我已经针对霉菌进行过彻底的消毒了,听说难民大队和治安维持队也在努力维持着警备,所以好像并不会出现什么愉悦的惊喜。稍微有点遗憾!
     
      「如果你弄错大使的名字还能蒙混过去,但是弄错国名可就不行了。你应该已经好好记住它们了吧。」
     
      「嗯,我会努力的。仅限今天一天的话,我还能记得住。大概。」
     
      我与各国大使的会谈,表面上是以各位大使对我送来生日祝贺的名义进行的。因为那些君主制的国家是不可能对我国在革命上取得的成就做出祝福的嘛。会谈中,也包括议和条约和军事同盟等重要事项的讨论。所以今天虽然是我的生日,但是我超级的忙。在议和条约方面,我们的谈判对手是海瑟兰德联合王国,而在军事同盟方面,我们的谈判对手是阿尔卡迪纳合众国。

      至于其他那些没有在共和国成立之时前来问候的国家,这次也好好地派出大使带着贺礼过来了。我国的体制是共和主义,所以被其他国家警惕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这些国家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打个招呼。
     
      比如说,位于卡萨布兰卡以南的海德拉西亚王国,弗里吉亚王国之类的国家,以及位于普鲁梅尼亚南方的加维拉帝国,萨尔比亚王国,达利亚王国,泽菲罗斯帝国等国家这次都来了。真的是有很多的王国和帝国啊,记起来很费劲。我虽然不是克朗,但也能理解她想要对这些国家重新洗牌的心情了。
     
      还有,南方被我国殖民的地区的大人物带了很多土特产来。他不得不讨好我这个莫名其妙的总统,这一点很值得同情。未来那边肯定会发生独立运动。对方也想要一点一点地实现自立吧,但结果到底会怎么样呢?
     
      顺便一提,利里亚王国,卡萨布兰卡大公国,以及库罗卡斯帝国都没有派人过来,这也很容易理解。他们即使过来了,要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只会让我为难,所以没有问题。
     
      「我姑且确认一下。对于卡萨布兰卡的信件,你要采取无视的对策吗?当然,我们也可以回信抗议,或者表示遗憾。」
     
      「之后我会一口气发起煽动的,现在就先放着不管吧。如果拉斐尔有什么不满,就让他来找我抱怨。先发起攻击的是对方,所以如果对方不道歉的话,我会做到底的。」
     
      「明白了。在做到底这一点上,我也是相同的意见。对于侵略者,没有必要手下留情。」
     
      卡萨布兰卡不仅没有送来祝贺,反而送来了由大公殿下亲笔写的一封一味谴责我的厚厚书信。我当然感激地接受了它,并打算在选举时将其公之于众,进一步煽动我国人民的反卡萨布兰卡情绪。虽然外务大臣拉斐尔在拼命地维护卡萨布兰卡,但由于对方也不能让步,导致谈判陷入了僵局。
     
      莱昂大公殿下在信中说,卡萨布兰卡可以放弃蒙彼利亚州,从那里撤军,但是不愿意支付哪怕一贝尔的赔款。我赶走了卡萨布兰卡的公子,也没有在议和条件上让步,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打算顾及对方的面子,所以对方的态度好像也比以前更强硬了。明明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卡萨布兰卡却表现出想要尽量避免战争的半吊子态度,他们对罗莎莉亚人的监视很宽松,兵力的增强和城市的要塞化也没有进展。
     
      不过,蒙彼利亚州之所以还没有发生叛乱,是因为我给出的指示是“等待时机”。被卡萨布兰卡占领的地区的反卡萨布兰卡活动虽然暂时平息了,但我计划在选举后煽动那里的人民,并且一鼓作气再次挑起战火,然后就这样开始向卡萨布兰卡领地进军。
     
      「可是,今天毕竟是我的生日,就不能把日程安排地更加轻松一些吗。你就不想吃蛋糕吗?」
     
      「这一切都是你的自作自受。机会难得,你就好好反省一下在生日那天做出那种荒唐事情的自己吧?」
     
      「不劳你费心。我的信条是不会回顾过去。」
     
      「也是啊。否则,你怎么可能像那样高高在上地戴着王冠呢?」
     
      「好严厉啊。但是,不是挺合适的吗?」
     
      在我这样小声嘟哝的时候,桑德拉以尖锐的语气对我发起了牢骚。虽然感觉已经不只是尖锐,而是抨击的程度了。算了,就把这当成是她对我的友情的体现吧。然后,我随手戴上放在桌子上的王冠,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我本以为桑德拉会嗤之以鼻,没想到她用手托住下巴,开始沉思。
     
      「…是啊。只要你不说话,看起来还是挺有模有样的嘛。不知道是王冠的缘故,还是我的眼睛已经习惯了呢?」
     
      「啊哈哈,肯定是因为化妆和衣服的关系吧。你看,我才14岁,却看上去很有威严。」
     
      「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拿着这个。」
     
      桑德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了我。因为她的这个行为太过罕见,我差点下意识采取躲避动作,但还是忍住了。要是她打算暗杀我或者自爆的话,肯定会有一段精彩的开场白。我就这样坦率地收下它吧。
     
      「这是什么?里面好像装了硬硬的东西。」
     
      「这是熟练工匠制作的钢笔,是我也很喜欢的东西。作为国家的总统,你也要稍微注意一下手头用的东西。」
     
      「…谢谢你,桑德拉。没想到你会送我生日礼物。」
     
      「别放在心上。如果你的公务进展顺利,也关系到这个国家的利益。」
     
      「啊,难道说,你已经原谅我在革命那时的所作所为了吗?」
     
      「不,这和那完全是两码事。」
     
      我拿起那支钢笔,仔细观察。钢笔上面刻着玫瑰的纹样,一看就是高级的珍品。而且,用起来很顺手。正如桑德拉所说,有了它,我打的这份黑工也会稍微有所进展吧。就让我狠狠地压榨它吧。
     
      「对了对了,我想问一件事。大街上传的桑德拉名单真的存在吗?」
     
      「那是啥啊。」
     
      「就是记载着你想要肃清的人们的名单哦。报纸上说,每个晚上,你都会面带笑容地往上面添加人名。」
     
      「那肯定是编造的啊!首先,我就算把这种乱来的东西老老实实地带在身上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谣言就只是谣言而已。」
     
      「那倒也是呢。哎呀,我放心了。」
     
      「虽然那种东西并不存在,但是,我当然会把应该肃清的人物的名单记在脑子里。顺便一提,排在第一名的人就是你。连带着生日祝福一起恭喜你了。」
     
      「果然是这样啊。谢谢你的祝福。也就是说,排在第二名的人是克朗,第三名是拉斐尔先生吗?」
     
      「没错。你很清楚嘛。」
     
      「啊哈哈。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桑德拉一脸认真,而我决定以笑容蒙混过去。这个世界上也有不去确认、就这样暧昧下去反而会更加幸福的事情。在14岁时,我学会了这个道理。
     
      「那么,你的朋友,克朗元帅殿下果然没有来啊。」
     
      「是啊,克朗派帕特里克少校代她前来了。我虽然没有什么谋算,但她果然还是会有所戒备。」
     
      「虽然有些对不起你,但如果克朗那家伙真的来了的话,我本来打算独断专行,将她逮捕,并且在你横加干涉之前就把她处刑的。」
     
      「好可怕哦。你又和杰罗姆先生制定什么阴险的计划了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阴险,不过就是这么回事。不过,看来是做了无用功了。」
     
      我还以为桑德拉又在开玩笑,没想到她好像是认真的。和阿尔斯特罗一样,桑德拉在革命后也剥去了伪装,变得毫不留情了。从肃清王党派的贵族、议员,和贪污官员那时候起,她就已经很可怕了。没能洗清嫌疑的人全都被她杀了呢。因为内乱的关系,当时的国家内部完全是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余力供她去挨个核查,所以她就以『疑罪从有』的方式一口气进行了扫除呢。
     
      虽然桑德拉用流血和散播恐怖的方式恢复了国家的治安,平定了内乱,但她的恶名却在全国如雷贯耳,真是可怜。共和国确实变干净了,但桑德拉却受到了比我更甚的憎恨。希望她不要在杀了我之前被刺杀呢!不过,反正杰罗姆先生会好好保护她的,应该没问题吧。但我姑且还是叮嘱她一下吧。因为我是一位抱持着自由,平等和博爱信念的伟大总统呢。
     
      「桑德拉议长,滥用权力会导致治安混乱。我身为共和国的总统不能坐视不管。你身为议长,要注意发言和行动。」
     
      「不,这话轮不到你来说吧。」
     
      「我不说的话又有谁能说呢。」
     
      「我才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你。」
     
      「但是,我可是报纸都承认的国民之母哦。」
     
      「是吗。那太好了。」
     
      桑德拉无所谓地样子扶了扶眼镜,开始浏览文件。即使是这种时候,她好像也在工作的样子。
     
      「对了,关于那些弃教的原绿化教徒。」
     
      「哎—。在这种喜庆的日子里还要谈论霉菌吗!」
     
      「不,他们已经不是霉菌了。是原绿化教徒。」
     
      「哈啊,嗯,虽说的确如此。」
     
      「在我们的指导下,那些人虽然戒掉了毒品,但却被强烈的后遗症所扰。主要表现为感到不安和焦躁,以及频繁出现幻觉和幻听之类的症状。重症患者被严重的幻痛折磨,甚至有人想要自杀。这和他们想要的乐园完全相反。」
     
      「那真是太糟糕了呢。我身为总统向他们表示哀悼。」
     
      他们只不过是被想当然的教义欺骗,预支了幸福,现在被迫好好还债罢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的人固然可怜,但也无可奈何。只要忍耐一年左右,戒断症状就会消失了吧。我不太知道,也没什么兴趣。

      「还有,女性教徒中出现了很多原因不明的流产和死产,我们也进行了调查。从死亡的胎儿的状态来看,可能是毒品滥用造成的。绿化教的祭司的主张好像是,这就是这个世界正是地狱的证据。我找妮可所长商量过了,她说没有治疗药物依赖的特效药,放弃他们吧。她还说,胎儿的事也要当作命运来接受。」

      「是吗。」

      我觉得这种事还是不要去问妮可所长比较好。因为那样做就等同于全力跳起后踩在老虎尾巴上,或者用铁制的锉刀去刮龙的逆鳞一样呢。但是“当成命运来接受”这种话真是引人发笑。我真想近距离看看她说这话时的表情。不,我不会笑的,也不想看,但过激派的我好像特别想看。
     
      「…我知道你想说这是他们的自作自受,但既然我们已经让他们弃教,要是他们再回到绿化教就麻烦了。我想让你建设一座兼具对患者的指导和监视功能的治疗设施。原绿化教徒的人数太多,有必要把他们分开管理。如果让他们聚在一起,可能会引发麻烦的事态。」
     
      「我没什么可反对的。他们已经不是霉菌了。要是他们再变成霉菌的话,我就杀了他们。」
     
      稳健派的我很温柔,但事可一而不可再。如果他们打破约定,我就用更残暴的方式杀掉他们。
     
      「我话先说在前头,建造治疗设施又要花钱。我去找财务大臣奈克尔谈话的时候,他的脸都整个扭曲了啊。对于被迫去做这么难办的工作的他,我也不禁感到同情。」
     
      奈克尔先生一手负责税制改革和经济政策。是因为得到了有意义的工作吗,他一开始看起来很高兴,但最近好像开始胃痛起来了。因为国家的财政状况很严峻,所以他想要尽量节俭开支,却不得不去面对那些说着“行了,把钱给我”的人。嗯,这也是因为他上了“可以恢复名誉”之类的甜言蜜语的当,就那么简单地接下了这份工作的缘故,全部都是他的自作自受。希望他可以效仿我和桑德拉,努力工作一直到过劳死呢。
     
      ——在我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有什么必要对曾经的霉菌施以慈悲吗?”对此表示完全无法理解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强烈地回响。“既然他们被后遗症所扰,那就赶紧把他们送上断头台,不就可以没有痛苦地全都解决了吗!”同时也响起了这样欣喜的声音。
     
      杀掉杀掉杀掉去死去死去死,诅咒的话语在我的脑海中逡巡。一旦牵扯到利里亚和霉菌,激进派的我就会强烈地想要掌握主动权。在交出主动权也没问题的时候,我会马上把主动权给出去,但现在不太行。因为那些人已经不是霉菌了,而是优秀的共和国国民。我是非常温柔的稳健派,会好好地遵守约定。所以即使是那些弃教的原混账霉菌们,我也会把他们当作人类好好治疗的!
     
      「…三叶?」
     
      「…啊,不,没事,没关系。我只是稍微想了些事情。」
     
      「…是吗。那么,要花钱,怎么办。今年的预算已经分配完了,财务大臣奈克尔说,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钱了。要不要让他从国家保安厅的预算中强行挤出来一部分?」
     
      「不,那样的话,对努力工作的阿尔斯特罗就太不公平了。…对了,就用从海瑟兰德那里抢来的赔偿金周旋一下吧。我会好好地向国民说明,把一部分赔偿金用在那边。而且,还要坚决要求赔偿金不能经由第一军的手,而是直接交给我们。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克朗任性到这种程度呢。」
     
      外务大臣拉斐尔现在正忙于和卡萨布兰卡的谈判,所以和海瑟兰德的谈判就交给克朗负责了。在这么做之后,双方的议和很快就谈妥了。之后只要我听取说明,再利落地签个名就算成了。
     
      虽然怎么看都很可疑,但我们能拿到很多钱,而且正式结束东北方面的战斗对我们来说也有很大的好处。议和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对方要向我们道歉,并且支付赔偿金。1亿贝尔的赔偿金中,有一半是立即付款,剩下的是为期5年的分期付款。在把这些钱全部收到手里之前,可能还会发生很多事情,但也没什么办法。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攻下卡萨布兰卡呢。
     
      「知道了,就这么办吧。不过,我们和海瑟兰德的议和条约已经达成一致。这作为召回第一军的理由已经很充分了。你真的打算让他们继续驻扎在那里吗?」
     
      「克朗发来联络说,因为叛乱,普鲁梅尼亚正处于混乱之中,所以现在让她离开里贝克州并非明智之举。一旦发生什么事,我们需要能够立即介入,所以应该继续让她驻扎在那里,其中也有警告海瑟兰德不要拒绝支付赔偿金的意义在。她还说要增强兵力,申请了追加的预算哦。」
     
      「开什么玩笑。她明明已经擅自从黄玫瑰、黑玫瑰两州抽调兵力和物资了,真是厚颜无耻。等一下你把申请书给我看一下。我要仔细审查,彻底砍掉她的申请。」
     
      桑德拉的表情像鬼一样,看起来是打算把克朗的申请全部驳回的样子。她的眼睛周围是一圈黑眼圈,看起来像恶魔一样,真的很可怕。如果在半夜看到这样的她,我可能会不由得吓一跳。不过对方也会吓一跳,大概会成为很有趣的场面吧。
     
      「如果你做得太过分,就会招致她的反抗。她或许会以此为借口发动叛乱哦。要是又发生内战就麻烦了呢。」
     
      「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哪个笨蛋一边说着“好,请吧”一边把钱和弹药交给会掀起那种叛乱的危险家伙的!」
     
      桑德拉啪啪地敲着手中的名单,大发雷霆。果然,她不只会把名字记在脑海里,也会记载在那上面的样子。
     
      「啊哈哈,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所以没问题的。而且克朗同为三叶党的同志,是我们可靠的同伴。你看,她还带领第一军攻克了卡里亚市。我们是士官学校的同学,好好相处吧。」
     
      「可就是我们的那些同学,现在联合了旧王党派和富裕阶层,自称为保守派,企图阻碍我们的改革。他们会在这次选举中发展势力,成为党内的在野党是显而易见的事。」
     
      「但是这也是政治吧。如果所有人都染上同一种思想,那就太可怕了呢!」
     
      「不,你这个强行通过全权委任法的独裁者,别给我说这种话。真是太不像话了。…算了,我今天真的很忙,抱怨和牢骚就到此为止吧。」
     
      我可不想被为了理想而滥用肃清权的议长这么说呢——我差点把这样的话语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住了。很遗憾,今天时间很紧,不能再继续玩下去了。
     
      「啊,对了。克朗送了礼物给我,等一下要不要一起打开呢。那个,是在宿舍喝过的,完全不好喝、只有涩味的便宜葡萄酒。她把这种东西精心包装后送了过来。因为箱子很漂亮,所以我一不小心就被骗了。」
     
      帕特里克少校把克朗的信交给了我。里面有对我的生日的祝贺,对不能回首都的道歉,还说她自己要随心所欲地生活,所以我也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最后她还写道,在晚上干杯的时候,彼此一起向星空举杯吧。我们已经再也不会有能够一起干杯的日子了吗?这么一想,感觉稍微有点遗憾呢!
     
      「……哼。有时间的话,我会考虑一下。」
     
      「那么,让我们努力平安无事地结束这一天吧。」
     
      或许桑德拉会难得地愿意陪陪我呢。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她也想要稍微温柔一点吧。现在,我就祈祷桑德拉不会改变主意吧。她也偶尔会想要和朋友一起喝酒的吧。这个国家的总统和议长都很孤独。
     
      ◆
     
      伯利兹宫,王座之间。在大臣,文官和卫兵们的注视下,我拿起两枚勋章,郑重地戴在阿尔斯特罗的胸前。阿尔斯特罗已经感动至极,连眼泪都止不住了,一副马上就要直接升天的样子。站在一旁的哈尔基奥秘书官也用手帕擦着眼睛。这是一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可惜的是,他只不过是从一个恶劣议员变成狂热信徒罢了。但是大家都以出人意料的程度努力着也是事实,所以桑德拉对授勋仪式也没什么抱怨。
     
      「阿尔斯特罗·哈尔基奥。为了表彰你对共和国的忠诚和对革命的献身,现授予你六月革命玫瑰勋章。另外,根据我,三叶·克罗布的特别推荐,授予你三叶文化功劳章。期待你今后的工作更上一层楼。」
     
      「噢,噢噢噢噢噢噢!谢,谢谢您,三叶大人!呜呜呜呜呜呜。接,接下来我也会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我向您发誓!」
     
      阿尔斯特罗的眼泪和鼻涕流个不停,脸上一阵红潮。他的眼瞳中混杂着狂热和幸福,变得混沌起来,真的是相当糟糕。虽然他确实没在看我,但好像透过我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呢?难道说是把我看作了神明》真遗憾,我可不是神明大人呢。
     
      「啊哈哈,今天是个可喜可贺的日子,所以不要哭得这么厉害。最近,你好像很努力,但请你不要勉强自己。你是我不可替代的重要人才。如果你不在了,我会很为难的。我对你寄予厚望,今后也请多多关照了。」
     
      「……啊啊,三,三叶大人。」
     
      我走过去温柔地拍了拍阿尔斯特罗的肩膀,他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卫兵和哈尔基奥秘书官慌忙跑了过来,把他带离了王座之间。可能我稍微有点夸奖过头了吧。或者说,是他疲劳过度了吗。总之,我指示哈尔基奥先生让他暂时休息一下,然后进入到仪式的下一个阶段。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一刻也不能停歇。
     
      「下一位,桑德拉·特尔米多雷。」
     
      「…是。」
     
      桑德拉带着一副打从心底里感到厌恶的样子走了过来。和阿尔斯特罗一样,我授予了她两枚勋章。她本人强烈希望拒绝,但是我以“你身为共和国议长,必须成为他人的榜样”这样随便的理由说服了她,让她接受了勋章。
     
      共和国的正式勋章是六月革命玫瑰勋章,上面装饰着象征着国家的玫瑰花,制造非常奢华。我也想要一个,过段时间也给自己授一个吧。
     
      那么,有着三片叶子的勋章分为军事功劳章和文化功劳章两种。我本来想用自己的名字在勋章上弄些名堂,但果然还是配上三片叶子会更漂亮,所以就这么决定了。因为这个勋章是我努力亲手制作的,上面的宝石散发出紫色的光芒,变成了被诅咒的绝品。但是我想并不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希望大家放心。
     
      我把打算给克朗的勋章交给前来代领的帕特里克少校,但我做不到用它来咒杀克朗,也不会去这么做。因为克朗是我为数不多的重要朋友呢。虽然我觉得她会保持警戒,绝对不会把它带在身上就是了。
     
      「如果可以的话,你把它当成传家宝也可以噢。它可是能成为特尔米多雷家族直到末代都引以为傲的绝品。」
     
      「是啊。请允许我马上去家里驱魔。恶魔见了它也会害怕得不敢靠近吧。」
     
      「啊,是吗。算了,随你喜欢了。」
     
      桑德拉这么说着,却并没有摘下胸前的勋章,回到了队列中。授勋仪式还在继续。这种东西在能给出去的时候就不能吝啬。
     
      妮可所长,萨尔特先生,杰罗姆先生,还有拉斐尔先生和希贝尔先生也陆续收到了六月革命蔷薇勋章。参加革命的士兵和难民大队的各位也得到了降低了成本的量产版革命奖牌作为礼物。不知道它们以后会不会变得值钱起来。
     
      「在过去的一年里,多亏了宣誓效忠共和国,为共和国拼命工作的大家,我们才能平息革命的混乱局面,为国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身为总统,我衷心向大家表示感谢。」
     
      因为要说的话太长了,所以我暂且停顿了一下。听众很安静,要注意别咬到舌头才行啊。难得有这么盛大的场面,我可不能出洋相。
     
      「我们歼灭了盘踞在卡里亚市的王党派残党,击退了打破不战协定、挑起战争的普鲁梅尼亚军,展现了我们团结的力量。但是,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不承认共和主义的诸国今后也将继续威胁我们的和平。」
     
      我环视所有人,然后举起拳头,大声喊道。
     
      「我们绝不能屈服。如果我们屈服于敌人,国民又会惨遭剥削,再度过上地狱般的生活。所以,我将站在最前方,继续战斗。希望各位为了国家,为了国民,为了家族而竭尽全力。这是共和国总统,我三叶·克罗布唯一的愿望。虽然我只能尽上一份绵薄之力,但我在此发誓,会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国家的建设中!罗莎莉亚共和国荣光永存!」
     
      『罗莎莉亚共和国荣光永存!』
     
      『罗莎莉亚共和国万岁!共和主义万岁!』
     
      『三叶大人万岁!三叶党万岁!』
     
      我装模做样地进行了一场好像感觉不错的演讲。在场的大臣、武官、文官们都献上了在雷鸣般的掌声,然后齐呼万岁。桑德拉好像也对此无可奈何。妮可所长则兴致勃勃,很是享受的样子。我的演讲技巧有稍微提升了吗?
     
      话说回来,总统真的是很伟大啊,真是太好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感到了一种谜一样的充实感。不过要是连这种程度的好处都得不到的话,我这个总统也当不下去了吧。因为一旦登上顶点,在出人头地的竞赛中,能做的就只有守住地位了。我能稍微理解想要侵略他国的人的心情了。
     
      顺便说一下,我虽然是独裁者,但既不会中饱私囊,也不会在家族中占据重要地位。除了霉菌以外,所有的人都没有差别。我会以能力主义提拔人才,对弃教的原绿化教徒也会大发慈悲。
     
      就让我这样继续努力下去,成为理想的独裁者吧!如果能顺利引退的话,我决定写一本名为『在一个宣扬自由的共和主义国家里,如何高明地成为一个受国民爱戴的理想的独裁者』的书。书的内容也很超脱常轨,毫无疑问会成为一本奇书呢。

      ◆

      快乐的生日会还在继续。在典礼上,哈尔基奥的养女奥利弗(4岁)向我献了花,我也顺势进行了一番演讲,现场气氛十分热烈。要是奥利弗拿出匕首袭击我的话就有趣了,但是并没有发生这种特别的事,典礼很顺利就结束了。下一次,我以个人的名义把她叫出来打个招呼吧。未来的独裁者就是你了呢。
   
      阅兵式的大家都很整齐,很有魄力,非常帅气。萨尔特先生不眠不休的努力也有了回报。看了这副场景的话,就算会做大陆统一的美梦也不奇怪。虽然不能留下影像很遗憾,但我想应该会有人把它画下来,值得期待。
   
      然后,现在正在举行的,是阅兵式结束后的首都步行军事游行。有扛着长枪的步兵,装备豪华的骑兵,徐徐前进的炮兵,还有众多共和国旗和三叶党旗骄傲地升起,大家和谐地前进着。
   
      「嗯—。马术也是大总统必需的技能吗?好像是为政者的嗜好。」
   
      「啊哈哈。会马术当然是再好不过,但是你有那么多时间吗?」
   
      「少睡一会儿就总会有办法的。」
   
      「那样对皮肤不好,所以我不推荐。睡眠不足是美容的大敌,而且也会让头脑变迟钝,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依然不会骑马,所以只能优雅地坐在马车上,笑着向各位国民挥手。这可不是我自夸,我的人气已经超越了偶像,达到了超级偶像的水平。所以,想要一睹我的模样的人蜂拥而至,相当壮观。人们从家里的窗户和屋顶探出身子撒出纸屑。非常有祭典的感觉,太棒了!
   
      『三叶大人万岁!』
   
      『罗莎莉亚共和国万岁!』
   
      『啊啊,三叶大人向我挥手了!』
   
      我只是随便挥了挥手,大家就成了这个样子。独裁者若是获得了人们的支持就更是如虎添翼。两家大报社都变成了我的御用报社,所以我基本上不会被抨击。对于会引起舆论分歧的政策,只有与之相关的大臣和议员会凄惨地承担恶评。我也并不是有意如此,只是这个国家的氛围就是这样的。比如『三叶大人为了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所以不要说她的坏话了,而且绝对不能不支持她』之类的。那些宣扬共和主义的正论和质疑当今风潮的小规模报社反而遭到了强烈的反对。同侪压力很可怕呢。
   
      最近,负责承担国民憎恨的角色的是恐怖的断头台议长桑德拉和卡萨布兰卡的走狗、外务大臣拉斐尔。虽然任命他们的我也有责任,但依然没有人责备我,要求立即停止独裁政治的示威游行的迹象也没有出现。我将工资返还国库,打赢了战争,又依靠税制改革改善了国家的贫困状况,让我国饿死的人数实实在在地大幅减少。虽然贫富差距依然存在,但令人不快的贵族阶级消失了。现在国家的氛围就是,只要我做出足够的功绩,那么独裁政治什么的就都无所谓。如果以前那个抱有纯心的桑德拉看到这个样子的话,一定会气死的!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开心比什么都好。除了眼神稍微有点狂热之外,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确实是这样呢。虽然你一开始对舆论进行了诱导,但真的好厉害啊。我真的没想到人们会狂热到这个地步。你一定会留名后世的,三叶。不,该叫你三叶阁下吗。」
   
      「别在意,你我两人独处的时候就随意一点吧。」
   
      「谢谢,三叶。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明是在典礼上,妮可所长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白大褂。这件衣服好像就是她的正装,所以事到如今也没有人抱怨。
   
      「这辆马车通过的时候,果然是最为热烈的时候呢。」
   
      「那是自然。三叶,你是国民之母吧。想看一下母亲的样子是孩子的本能。」
   
      「妮可所长,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说服力就不一样了呢。——对了,我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妈妈呢?你完全不用客气哦。」
   
      「这真是个让人欢呼雀跃的提议。但是我感觉,在对这个美妙提议点头的瞬间,我就会遇到难以想象的悲惨境遇呢。」
   
      「嗯,说的也是呢。大概会变得求死不得吧,所以还是放弃比较好。」
   
      「谢谢您的美妙邀请。我真是感慨万千,不过现在请允许我谢绝。」
   
      妮可所长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我也满面笑容地用力点头。
   
      我从妮可所长这里完完整整地继承了对霉菌的憎恶。不过,在我看来,在我旁边笑着的她才是一切的元凶。是她让各种各样的感情、思想黏糊糊地混在一起,激烈地卷起漩涡。至于会不会盛大地爆炸就敬请期待了。我很期待打开盖子的那一天呢!
   
      「我所做的事当然会遭到怨恨吧?因为我触碰了玩弄生命的禁忌。但是,你依然允许我活下去,难道说你爱着我吗?」
   
      「这个嘛,该怎么形容呢。对于你把我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我应该同时心怀感谢和憎恶吧。我也不了解我自己的事情。」
   
      「啊,是哲学吗!很不巧,我对这个领域不是很熟悉,帮不上你的忙。不过如果你下命令的话,我会努力去学的。」
   
      「即使对我进行深挖,也没有人会得到幸福,还是别了吧。至于我的里面装的是什么,在打开盖子为止就请一直期待着吧。」
   
      「啊哈哈,我真的很期待那个时候的到来。嗯,真的。…三叶,看着你变得优秀,我好像又在这个世界上得到了满足,很是为难啊。之前,我都不经意间想把自己的脑袋打爆了。那时我可是在咬住枪口、扣动扳机之前才回过神来呢。哎呀,不老也是个难题啊。」
   
      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妮可所长笑着这么说道。她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看样子是希望我现在就杀了她。或许她已经厌倦了埋头于研究的漫长人生吧。名为疯狂和复仇心的燃料,或许已经燃尽了。
   
      我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用浑浊的眼瞳回望着她。众多沙哑和尖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诅咒一般从我的口中粘稠地喷涌而出。
   
      『你以为,我会允许你获得这么轻松的结局吗?』
   
      白衣的女人没有移开视线,而是毫不犹豫地用力回握住我的手。不知为何,她的眼睛非常澄澈。脑子有问题到了极限就会变成这样吗?还是说,她觉醒了包容一切的宽容精神?事到如今,我不想去理解。怎么样都无所谓。利里亚王国,绿化教会,妮可蕾娜丝都是同罪。不过,寻求生下自己的人是孩子的本能吧。所以我不会杀了她。但取而代之,我绝对不会让她逃跑。我要让她一直看着我,直到一切终结。
   
      「嗯,嗯,当然了。只要你还在努力,我也会一直努力下去的!无论到了何时!谨遵你的希望,我不会擅自消失的,放心吧。嗯,反正我就算死了也逃不掉吧。」



      「……」
   
      「来吧,今天是个美好的日子,所以要保持笑容哦,三叶。你要时刻保持微笑,更何况你已经是总统了,所以要更加注意一些才行。来,打起精神来向各位支持者挥挥手吧。」
   
      不经意之间,激进派的我险些爆发,差点酿成足以留在历史上的大惨案。虽然那种事想象起来很有趣,但因为不同于我的预期,所以当然要驳回。利里亚和该死的霉菌还在活蹦乱跳,所以我绝对不能那么做。
   
      所以,我满面笑容地向国民挥手。我是假扮人类的人偶,假扮人类的恶魔,假扮总统的独裁者。支持和喜爱我的国民有很多。这个国家真的很有趣呢!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国家了。
   
      「但是,气氛真的很热烈啊。大家都在不知疲倦地欢呼。」
   
      「那是自然。我虽然也很受欢迎,但和你相比在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哎呀,简直就像是神明大人在游行一样啊。今天的盛况大概会通过绘画或者传记流传下去吧。」
   
      「这么说来,阿尔斯特罗之后应该会后悔死吧。他最近好像觉醒了对艺术的兴趣呢。现在他还在睡着吧?」
   
      虽然主要是关于我的画,歌和乐曲之类的。我原以为阿尔斯特罗是个恶劣贵族,但他实际上说不定有艺术家的才能。反正也不会产生什么特别的坏处,所以我就放着他不管了。只要他还为我工作,其他的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啊啊,他吗?他在喝了我的10瓶特制营养剂后就恢复精神了。他还说,游行之后要干劲十足地合唱呢。不过,所谓的营养剂实际上只是有点苦的染色水而已。只能说愿者上钩吧。」
   
      「这还真的是很有阿尔斯特罗的风格呢。」
   
      对安慰剂十分受用的阿尔斯特罗的事情暂且不提。妮可所长从王国时代开始就是救国英雄,也协助过革命,所以人气至今也很高。我和妮可所长同乘的这辆马车,是罗莎莉亚引以为傲的偶像双驾马车呢。顺便一提,她的胸前还骄傲地佩戴着我之前授予她的三叶文化功劳章。
   
      「咦,说起来,六月革命玫瑰勋章去哪里了?」
   
      「啊,那个啊。我最喜欢这个勋章,其他的都不需要。勋章的话,我有一座山那么多,但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真的谢谢你,三叶。」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妮可所长现在依旧担任共和国魔术研究所的所长,努力开发着兵器。新型的长枪和大炮之类的也正在着手开发,但新技术还是一出现就会被抄袭。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现在还在继续。认输的人就会被甩在后面,所以必须不断追逐。战争是很花钱的。
   
      不会被模仿的只有过于离谱的东西。比如普鲁梅尼亚的那个一次性长距离大炮,还有我国的会爆炸的火焰喷射器之类的。这些东西只要不搞错用的地方的话就还算有用,但现场的声音是,与其把预算花在这种吓人的武器上,还不如赶紧把新型长枪做出来。不过,我最近还是不悔改地委托她做了这种吓人的武器呢。
   
      「我拜托你开发的那个新型武器,能赶上卡萨布兰卡战役吗?」
   
      「如果是试作型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但是,真的可以吗?用了那个的话,战场会变得惨不忍睹,无论是敌人和友军都会很为难哦。散播那种东西会给全人类带来麻烦。」
   
      「这次我还不打算用,不过有备无患。敌人最近老实得有些奇怪,很可能快要出手了。如果真的有必要用上它的话,到时候就请叫我吧。我会全力装弹的。」
   
      「明白。那么我就加紧制造吧。」
   
      「如果会给全人类带来麻烦,那就召集所有的国家,签订关于武器使用的战争协约吧。然后再加深彼此的理解,世界毫无疑问会变得和平。」
   
      「啊哈哈哈。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人类这种生物啊,不吃过一次苦头是不会长记性的。」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玩笑话暂且不提,但是擅长外交的利里亚很安静,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我们和阿尔卡迪纳缔结军事同盟的事应该早就传开了才对。普鲁梅尼亚那边的话,因为有库罗卡斯在搞事,应该分不出心来对付我们。所以如果我们进攻卡萨布兰卡的话,我总觉得利里亚会做些什么。看来米莲妮也很有精神呢!
   
      「还有,造船技术好像很难提升的样子?」
   
      「是的,。因为我国和利里亚所经历的历史和累积的经验完全不同。在陆战兵器的技术方面,罗莎莉亚和普鲁梅尼亚是大陆的双雄,但在海战方面就很困难了。不过如果从王国时代开始就投入预算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就是我们在殖民地争抢中落后的原因吧。我国明明邻接大海,也有兵力,真是浪费啊。」
   
      「确实如此。如果没有和普鲁梅尼亚持续进行无益的战争的话,我国就也能转向海洋了。以大海为防壁正是岛国的优势。离大海近的话,鱼也很美味。」
   
      掌握海洋霸权的利里亚王国是个劲敌。对方会用各种手段干预我们,而我们却很难出手。我们就算向利里亚发起进攻,也会在海战中被打得落花流水。就算运气好突破了防线,对方也会全力拖住我们,把我们在海边赶走。就算我们真的运气爆表,成功占领了海岸,确保了桥头堡,对方也会没完没了地派兵过来,结局是一样的。
   
      首先,如果想从多个方向朝利里亚发起进攻,需要很多的船,但是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资金。而且利里亚的海军也会出动,所以我们在登陆前就会被击沉。那么就来打造一支不败的海军吧,可是技术又跟不上。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结果还是要花上很多的金钱和时间啊。所以,我决定放弃利里亚侵略作战,但是某个我不能接受。
   
      「如果我说,无论如何都想进攻利里亚的话,会怎么样呢。」
   
      「几乎所有人都会阻止你吧,但我觉得,你就随你的喜欢去做就好。」
   
      「是这样吗?但是,没有胜算吧。」
   
      「确实没有胜算。但是,如果不计后果地做好全军覆没的觉悟的话,还是有办法的。罗莎莉亚共和国将很难存续下去,罗莎莉亚的国民会遭到悲惨的境遇,但利里亚也同样会化为地狱。我可以赌上我的性命做出保证。」
   
      「……」
   
      「如果你有这个意思,就请在选举后利用自己的权力发动国家总动员吧。用全权委任法为所欲为吧。让人们拼尽全力地建造一次性船只,征用所有的船,从多个方向进行登陆作战吧。虽然损失会很大,但要把我们的一切都阻止在海边,就算是利里亚也做不到。之后就只需要一味地突进、散播恶意了。为此,我会全力制造能用得上的武器。…那么,要做吗?」
   
      「…不,还是算了吧。就算我很开心,我也开心不起来。我已经开始喜欢这个国家了。」
   
      「是这样吗。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过,我刚才说的是只是个思考实验,也就是玩笑。三叶,你是国家的代表,所以不能自暴自弃。」
   
      妮可所长一脸遗憾。不知道她有几分认真。不过,这种想法和过激派的我很相似。说到底,血缘关系是无法摆脱的吧。不过我是真的不在乎。
   
      ◆
   
      在所有的行程都结束的深夜,我和桑德拉来到伯利兹宫的办公室中,坐在沙发上放松。虽然这一整天都很热闹也很开心,但毕竟还是会累的。我打心底里呼了口气。
   
      晚餐会上全是寒暄和回礼,搞得我完全没有吃东西的心情。所以我现在正在大口吃着见习厨师波尔煎饼君给我做的下酒菜和蛋糕,同时用便宜的葡萄酒干杯。真的很涩,很难喝,但是很棒。这是高级葡萄酒无法提供的味道!
   
      「总之,先说声辛苦了。与阿尔卡迪纳合众国的军事同盟能顺利缔结真是太好了。虽说那只是个松散的协定,但还是能起到牵制利里亚的作用。」
   
      「我们两国都宣扬共和主义,有共同的敌人,彼此的贸易也很顺利,现在也没有互相争抢殖民地的必要。也就是说,两国是利害关系极为一致的朋友。所有没有理由交恶。」
   
      「作为友好的证明,我听说你要给对方赠送一个纪念碑,这是真的吗?」
   
      「据说对方会借给我们很多的港口和土地。作为回礼,我想要建造一个兼具独立纪念和友好纪念的华丽丽的纪念碑呢。」
   
      当然不是出于善意。对方虽然借给了我们港口和土地,但也有让我们好好保护它们,进一步的开发也请多多关照的意思。反正我们这边也能获得能够长期自由使用的据点,所以我也没有意见。我们也刚刚独立,很多事情都处理不过来——这才是对方的真心话吧。待到对方体制完善,就会挤入强国的行列了呢。
   
      「…我完全是第一次听说。你打算从哪里筹备那笔钱?」
   
      「杰罗姆先生说,大部分的资金都能通过报纸募集捐款来得到。还有就是卖纪念签什么的。他很有自信一定能筹到足够的钱。作为两国恒久友好的基础,他断言说无论如何都要把纪念碑造出来。」
   
      「原来如此。那么,是要派人到阿尔卡迪纳去制造吗?」
   
      「不,听说是由我们这边制作零件,然后全部送到对方那边去组装。工作人员的话,应该也会雇当地人吧。这也是交流的一环。」
   
      「喂,给我等下。你打算做多大的东西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杰罗姆先生说,要做成流传后世的优秀作品。他也意外地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呢。他说这个投资不会白费,可以放心。」
   
      毫无疑问,阿尔卡迪纳合众国今后会发展壮大。他们只要不断开拓就能不断发展,不过,他们眼中的敌人只有隔海相望的利里亚,这点也很傲慢。阿尔卡迪纳合众国现在正在扩军,所以从我们这边购买了大量武器,而我们则是从对方那里获取材料资源,双方的关系很理想。希望未来两国也能永远保持友谊呢。
   
      所以,我们邀请了很多罗莎莉亚著名的艺术家和建筑家为他们建造漂亮的雕像。真的很期待呢。我不知道该如何筹集捐款,但杰罗姆先生会处理好一切吧。虽然我心中稍微有一点点不同意义上的不好预感,但骰子已经投出去了,已经无法收手了。
   
      顺便一提,拉斐尔先生被排除在同盟缔结的谈判之外,由杰罗姆先生直接向外交官发出指示。拉斐尔先生虽然很可怜,但因为他做了太多胡闹的事情,所以也没办法。
   
      「…是吗。不过,万一发生什么事,就只要让那家伙负起责任就行了。不管怎么说,现在终于可以让他们报答我们在独立战争中支援他们的恩情了。事到如今,拉斐尔那个笨蛋总算是派上了点用场。」
   
      在王国时代,拉斐尔曾经擅自发起指挥,带走了资金,武器和义勇兵了呢。虽然此举对利里亚造成了骚扰,但于王国而言并没有利益,反倒是因为铺张浪费把国家逼入了困境。在我国与普鲁梅尼亚的战争中,阿尔卡迪纳也只是加油助威,没有提供实质上的帮助。就算我国国内发生了革命,对方也依然见死不救。不过罗莎莉亚王国虽然消失了,但因为我国和对方一样变成了共和主义,两国的关系反而更好了。这一点很有趣。
   
      「啊哈哈,还真是刻薄呢。桑德拉,你果然是讨厌拉斐尔先生的吧?」
   
      「他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一个政治家都没有让人尊敬的地方。他说出来的话很勇敢也很华美,但是缺乏信念,没有贯彻自己的意志。他说话轻率,行动也很轻率,回顾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他做不到自重,也看不清、想不清状况,总是偏袒卡萨布兰卡,甚至把卡萨布兰卡看得比罗莎莉亚共和国的利益更为优先。毫无疑问,他不适合担任外务大臣。应该立刻换掉他。」
   
      桑德拉的长篇大论非常刻薄。拉斐尔先生确实声音很大,但在结成三叶派时,他也为我做出了贡献,所以我并不讨厌他。而且他很会照顾人,人也不坏。
   
      不过拉斐尔对卡萨布兰卡的偏袒是毫无疑问的。他做出了我无法袒护的行为。或许是因为和卡萨布兰卡的莱昂大公的交涉不顺利而不耐烦了吗,他与隐居在蓝玫瑰州的玛丽安小姐的秘密接触的事情被发现了。玛丽安一家明明都已经获得自由了,却还要让拉斐尔为父亲图谋便利吗?路罗伊先生还是老样子,被迫在薄冰上跳舞呢。在冰的下面,桑德拉正笑眯眯地在断头台旁边等待着他。
   
      杰罗姆偷偷告诉我的这些情报都被我秘密地冷处理了。要是这种事情泄露出去,所有的相关人员都一定被肃清。我严厉警告拉斐尔先生不要和路罗伊一家再扯上关系,也极为强硬地叮嘱过玛丽安小姐了。不久,我国就要和卡萨布兰卡开战了,希望她什么都不要做。我想给她写一封亲笔信,让她既不要插手也不要插嘴。如果不想全家都被送上断头台的话,就在那座宅邸里老老实实地过着幸福生活吧。如果即使如此,她还想为祖国效力的话,那我也不会手软。就如她所愿,把她的名字刻在历史上吧。
   
      「换掉他倒是可以,但是你也知道我国现在人才不足吧。有合适的人选吗?」
   
      「人才确实不足,但只是因为我们现在忙于收拾混乱,没有时间去搜罗人才。罗莎莉亚共和国并非那么落后的国家,有能力的人非常多。」
   
      「你好自信啊。那么,是谁呢。」
   
      「……」
   
      「咦?」
   
      总觉得桑德拉一脸疲惫。她好像有些难以启齿,我还以为她肯定会推荐一个清正廉洁、才华横溢,人人称颂的优秀人才呢。如果真的存在那种圣人一样的人的话,我还真想见一见。
   
      「是佩拉尔戈·莫里斯外务官,原大伦教会圣职者,但因为违反教会方针而被开除教籍,是个异类。他在王国时代也担任过大使,现在负责和卡萨布兰科的谈判。」
   
      「这不是很优秀的人才吗?正好能以成功缔结军事同盟的功绩任命他。有什么问题吗?」
   
      「…和杰罗姆一样,他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应该说是那种可以笑着杀人的人吧。他毫无疑问是有能力的,但是要是把那份能力用错地方的话就不好了。」
   
      「不好对付的话,作为外交大臣不是优点吗。顺便一提,你好像提到了杀人,他过去犯过什么罪吗?」
   
      「不,他没有那样的过去。…但是在王政时代,招来他怨恨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毁灭了。从状况上来说他非常可疑,但没有发现任何决定性的证据和证词。有传闻说,他被开除教籍也是因为在大伦教会做事做得太过火而引起了教皇的警戒。」
   
      桑德拉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这是个相当不好惹的人。是在攻击他人之时不弄脏自己的手的类型吧。大概,那些事情的凶手就是他,但他既然没有被肃清,就说明嫌疑已经被洗清了。而且连洁癖主义的桑德拉都推荐他,可见他真的很优秀。被大轮教会开除这一点也在各种地方都很方便。因为我现在的方针是和教会保持适当的距离,如果他是个热诚的信徒的话,会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吧。
   
      「什么嘛,那就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呢。等到9月1日的议会选举结束后,我会进一步煽动对卡萨布兰卡的进攻,到那时候就让他担任外务大臣吧。拉斐尔先生就负起谈判失败的责任,引咎辞职。」
   
      「聪明的判断。不过,你要握紧莫里斯的缰绳。我也会注意的。」
   
      「我知道,如果他做了多余的事,我会好好提醒他,如果还不行的话,就换掉或开除。」
   
      至于要不要在物理上让他消失,就取决于他的罪状了。这就是所谓的桑德拉玩笑。不过能笑出来的也只有我吧。
   
      那么,如果拉斐尔先生被换掉了,他会怎么做呢?如果他再次逃亡到卡萨布兰卡就有意思了。如果他带上了玛丽安,虽然很可怜,但我还是要处死他。我们已经合作这么久了,我当然会给予他宽恕,但叛国罪不可饶恕。也有故意放走他,再把他和路罗伊一家一起处理掉的方法。但那样做就好像就是在为路罗伊铺设通往地狱的道路一样,完全不好玩。我想要尽量不让拉斐尔出手,所以要好好监视他的动向。
   
      事到如今,路罗伊先生对我而言已经没有用处和利用价值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要保护他。就像人们总想要珍惜坏掉的玩具一样呢。这样做很有人类的感觉,很好!
   
      那么,在我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桑德拉不知为何面无表情。是因为没有找到可以放心委任的清正廉洁的政治家而感到遗憾吗?我想,那种优秀的人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世界都不存在哦。万一有的话,也肯定是个脑袋非常有问题的疯子。而且桑德拉的手也已经足够脏了,所以没关系的!
   
      「明明是你自己推荐的人,你为什么一副遗憾的样子?话说回来,不好对付的人作为政治家不是更优秀吗?看看我吧。」
   
      我可是公认的不好对付的总统哦!我如此自夸,桑德拉带着一副打心底里无奈的表情痛饮起葡萄酒来。
   
      「哼,既然你自己说出来了,那就省得我再操心了。」
   
      「不过桑德拉,因为他是你推荐的,要是发生了什么事的话你可得负起责任啊。我可不会允许你辞职的。你要好好尽到议长的责任。」
   
承担责任,并不是马上就逃避,而是要好好地做好善后工作!
   
      「我知道。但是,你不要忘记你也有任命责任,总统阁下。」
   
      「当然,我不打算逃避责任。身为共和国的总统,我将通过更加实施更加良好的政策来履行对国民的责任。」
   
      「实施更好的政策来尽到责任吗。具体来说,你是打算怎么做呢?请不要回避,坦率地回答我,总统阁下。」
   
      「像是“万一发生了什么”之类的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我一概无法回答。但我会尽到我的责任,绝对不会逃避。」
   
      「你这只是在反复表明决心而已。我能问问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回答吗?如果有那种胡来的参考书的话,我要彻底地去盘问盘问作者。」
   
      「啊哈哈,当然是秘密哦。也就是说,我要拒绝回答。」
   
      「你这个大笨蛋。」
   
      我笑着回答,向桑德拉空着的玻璃杯中倒入葡萄酒。然后,桑德拉也苦笑着为我倒酒。我打开窗户,向着无云的星空举杯。我重要的朋友此刻也一定在干杯吧。

      从现在开始,诸如选举、战争,大型事件愈加丰富。紧接着就是挚友克朗的叛乱吗?总统虽然很忙,但真的一点也不无聊,很开心。也不枉我背叛好友桑德拉的信任,夺取王冠了。或许我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但那也很有趣。无论事情如何发展,都会很盛大吧。

      ——如何活着,如何去死。于我——而非我们——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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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

10000
c5717310 子爵
少女系列我从死神一直看到这本,感觉作者在日轻一众政治白痴里简直鹤立鸡群了,每本都写的挺有意思的,赞

13 天前 0 回復

末影服LS 公爵
文库来啦

20 天前 0 回復

mrpea19952 侯爵
thanks!!!!

20 天前 0 回復

纯白之夜 侯爵
这头发狂乱的,感觉还是第二卷封面好看,这一卷封面还是有点太骇人了

20 天前 0 回復

  • 雪拉诺艾露 子爵 : 有些地方莫名感觉像弹丸论破里跑出来的角色。

    19 天前 回復

baoyour1 公爵
B站:_YouR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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